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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说你--(1-13)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我知道,在外人的眼里我是个傻逼,我不知道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成了外人眼里的傻逼。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让我毫无半点心思去反思一下我目前的生活。
我的生活最近显得很狼狈,你看,外面的阳光多好,蓝天,绿草,花朵一样招展在马路上的姑娘,无疑春天已经来了,而我还穿着那件从买来以后就没进过洗衣机的纯黑色的羽绒服坐在小区楼底下脏了吧唧的长椅子上抽烟,仿佛我刚进城。
我已经很久没抽过柔和型的七星了,大概有三四个月了吧,三四个月以前,蚊子跑到我的家里来,抽着我新买的一条七星,只抽了两口,她便咳嗽不止,皱着眉头拍了拍我的肩膀,充满忧郁地问我:“张元儿,你这烟里裹的别不是柴火吧。”说完了,她及认真的撕开一只烟去检查了一通,再看我的时候一脸便秘的表情。那条烟我抽都没抽,等蚊子一走我转脸就给楼底下收发室老头送去了,那老头抽了半辈子大重九,嘬了一口我买的七星之后精神大振,“好抽,真好抽。”伴随着他的眉开眼笑,我只见他的唇齿之间浓烟滚滚。我打定了主意,从此与小区门口那个香烟批发小贩一刀两断,往北走了两站地,在一个门口贴着“假一罚十”招牌的小店里一口气买了五条七星,不为别的,我就冲着店主的实在劲儿,这年头那个做小买卖的敢对顾客有这承诺!然而教训总十残酷并且带血的,新买的那五条七星无一例外地趟在了收发室老头地抽屉里,他乐得一连三天合不拢嘴。
从此,我抽上了中南海,虽然价钱和口感都跟七星差不多,但毕竟不是进口烟,让我抽起来精神上有一些失落。


2、
周末的时候,蚊子和我去逛双安商场,过天桥的时候我看见有个人在卖光盘,那是个下岗职工模样的中年男子,留着两撇胡子,神情有些呆滞,他对一个经过他身边的学生模样的男子问道:“要光盘吗?”学生模样的男子摇头,看也没看他手里的光盘走开了。他又对另外一个走过他身边的中年知识分子兜售,问到:“要软件吗?”知识分子看了他一眼,摆摆手也走了,等到我跟蚊子走过的时候,我故意躲避着他的眼神,绕了两步,但还是被他追了上来,在我的前面拦住去路,真诚地问我:“要毛片儿吗?”我瞪大了眼珠子盯着他看了半分钟,大吼了一声“不要!”
我觉得我最近有点倒霉。

3、
上个星期三晚上,我没在家里做饭吃,到小区门口的一家小饭馆吃了一碗米饭和一盘西红柿炒鸡蛋,结帐的时候我担心晚上写稿子的时候会饿,顺便叫了一份炒面装在饭盒里往回走,刚一出门,看见两个狗男女从我面前走过,女的很惊讶地对男的说,“哎,这家饭馆不是不管送盒饭吗?”我强忍着跟踪他们看他们进了哪个门地冲动,低着头回家了,我发誓,自从我大学毕业之后,我再没堵过任何一个锁眼。

4、
你看,最近我的生活就是这样,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打击来自我并不熟悉的人们,让我来不及防备的心灵再一次受伤。
我一直也不愿意承认我是一个在生活战场上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失败者。
我不得不承认我已经在生活的战场上被揍得鼻青脸肿,就像我不得不暂时承认我的确是个失败者一样。

5、
蚊子对我说,“作为女人,我认为能挽救你得唯一方法就是学会发骚。”
我知道她在放屁,不过我想,作为女人,我至少该留个长头发。
是的,我的读者,你已经开始看我的小说并且已经了解了一点点我最近的生活状态,可是如果现在我不告诉你的话,恐怕你不会想到其实我是一个女的,当然,你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叫我女性,女孩,女青年,女人,等到十年或者二十年以后你可以叫我妇女。
作为一个雌性生物,我感到很幸运,从小一听到雌性这个词,我脑海里马上浮现的是一只绵羊,温柔并且充满母性,而说到雄性,我在第一时间反映出黑猩猩,暴躁,丑陋,不爱洗澡。所兴的是,通常我们并不用雌雄来形容男女,否则的话,我将厌烦包括我爸,我爷爷,我老爷,我二舅在内的一切男性。
现在我想跟你说说最近我为什么这么倒霉,我想我倒霉的开始是从跟梁小舟的感情破裂。


6、
梁小舟,男,1973年出生于北京,祖籍山东,身高一米79,体重75公斤,毕业于燕山大学机械系。
以上,是梁小舟的基本资料,是他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能更改的关于他本人的说明,至于其他比如喜好和理想等等,我想,那都是随时可以更改的,不说也罢。
这些日子一来我总是不经意地就会想起一九九二年的秋天,在海边的一个城市金色的阳光底下,一群衣衫褴褛表情呆滞的青年拎着旅行箱或者编织袋,用色各的花布包裹着行李从来自全国各地的乡村和城市开来的火车上跳下来,其中的一个又高又瘦,只在背上背着一个大的登山包,不同于其他人那样茫然的东张西望,他从火车上跳下来之后就找了一个荫凉的地方,把包坐在了屁股底下,拿出随身听塞到耳朵上,摇头晃脑起来。
其实我们坐了同一趟列车,我一直在车厢里看着那个小子美美的在树荫下乘凉,而当我走出车厢的时候,一下子就被从四面八方冲过来的一帮热情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学生给包围住了,“哪个学校?”“是从哪来的?”“什么专业?”他们一边放炮仗似的向我发问,一边热情的抓着我的行李,我依稀记得当时我有些愤怒,一边使劲的跟他们争夺我的行李一边继续用眼睛看着那个小子继续在树荫下摇头摆尾,脸急的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个小子看着我狼狈的样子,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很明显地幸灾乐祸。
那小子就是梁小舟。
那天,我很快就被一些大学里的爱出风头事儿妈们带到我们大学的接待站,从我开始注册一直到我进到自己的宿舍里始终都有让我厌恶的事儿妈帮着我干这干那,现在我想起来,那时我的师兄师姐们傻逼得就像现在我居住的小区里巡逻的老头老太太们,假装学雷锋的同时试图在新生当中奠定自己的崇高地位,甚至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个村儿里出来的梳分头长满痤疮满身恶臭的小个子在帮我绑好栓蚊帐的竹竿之后拍这胸脯跟我说,“我是体育部的干事,学生会的,以后有什么困难欢迎你来找我,刚到学校,你千万别想家,别哭鼻子……”我现在对那个家伙的印象还是很深刻,因为这么多年以来,那是我唯一见过的一张那么具有考古价值的脸,在没有进化的情况之下,能长得这么像人,真是难为他了。总之,我想说得是,大学的一天这些虚伪得嘴脸真叫我恶心,因为那些被我所记住的大学里的脸庞在入学的第二天我鼓起勇气去跟他们打声招呼的时候,他们的表情都是一样的愕然和不可思议,仿佛我是个神经病。
倒是梁小舟,这个对我幸灾乐祸的家伙,忽然有一天在我去餐厅排队打饭的时候,忽然从我的身后长长的队伍后面蹿了出来,不顾周围那么多的同学给予他“死不要脸”的评价和大批量投向他的白眼球,仍然顽强地把他手里地三个饭盆和一张饭卡塞到我手里,“嘿,北京的!”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只知道我也是从北京来的,“北京妞儿,一斤半米饭,菜你随便打,要有肉!”我颤颤巍巍的抱着那三个摞在一起的饭盆,那天连盛饭的大师傅都向我抛了不下十个白眼儿。


7、
当许多许多年以后,梁小舟已经当上了飞行员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他喊我打饭的那一幕,问他:“那天你怎么想起来让我给你打饭的?”
“我看你跟他傻逼似的站在那,知道你肯定管。”梁小舟嘿嘿地坏笑着。
“凭什么我就肯定管啊,我那时候知道你是谁呀?”
“嘿嘿,第一天在火车站我看见你那小样儿,跟个柴火妞似的,我就觉得你挺可怜,想着以后罩着你在大学里混,谁叫咱老乡呢。”
我想梁小舟说的大概是真话,因为他自始至终都像个孩子似的,凭借着自己的感觉做事。
梁小舟这个人呐,总得说来心眼好,性子急,损人不用打草稿。一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他形容他们系里号称“一脚踹”的一个女生的一句话,他跟我说,“丫脱了裤子光着屁股在后边追我,要是我回一次头,都算我是流氓。”就连那个女生“一脚踹”的外号也是梁小舟给起的,据说那个女的平常只跟他们班男生来往,梁小舟他们宿舍还有一个男生专门找那女的给他洗衣服,每次,那个女生都装作急不情愿的样子,扭捏着,往往都是男生半开玩笑半耍流氓的用脚踢从后面踢她的大腿根之后,女生假装羞涩和无可奈何的抱着一大堆脏衣服屁巅巅地跑回宿舍去洗。
据说,靓仔总是在“一脚踹”抱着脏衣服很风骚地一转身然后一阵风似的消失之后趴在梁小舟地耳朵边儿上悄悄地说,“我想强奸她。”说话地时候呼出来地热气总是惹得梁小舟忍不住笑出来,而每次,笑过之后,梁小舟都像首长似的拍打着靓仔得肩膀说,:“有理想!牛逼!”
我曾经多次问过靓仔关于他对“一脚踹”的梦想,被他矢口否认,声称他从来没有对这种屁股圆滚滚,胸前像堆了两个面团,一见到男的就忍不住发出浪笑的准鸡型女子产生过任何想法,他只钟情蚊子那种搓板儿型,我想,这也难怪,靓仔是广州人,从小见惯了南方瘦小的女子,难免有情结。
我不记得我们刚上大学的时候靓仔是什么模样,依稀觉得他是一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爱笑,是个狡黠的人,他高兴起来的时候说话从来不思索,说得比想得快。我熟悉了他是因为在我熟悉了梁小舟之后,梁小舟的名字常常出现在学校的处分名单上,有的时候是通报批评,有的时候是记过,记大过,纠其原因,多半是因为打架,梁小舟常常为了靓仔把一些人揍得鼻青脸肿,有一次甚至打断了电子系一个男生的两根肋骨,因为靓仔这种广东仔的家境相当富裕,又因为靓仔家里的八个孩子当中他有七个姐姐,他一个人在外面读书,家里人恨不得弄一个连的保姆来照料他,当得知雇保姆的愿望不可能实现之后,就给他弄来了大量的现金,那时候我们这些穷学生基本还都没有存折的时候,靓仔就已经用上了信用卡,他在学校里不是一般的富裕,因此也就招来了各种各样向他借钱,借东西的老乡和老乡的同学。也奇怪,靓仔的个子并不矮,虽然瘦,但也还说得过去,我不知道他是为什么那么惧怕那些向他借钱的家伙们,一次次地被人欺负,一次次地叫梁小舟压不住火去把别人借走地东西给他要回来,而要回东西地唯一方式就只有拳头,梁小舟在大学里因为爱揍人而名声大噪,牛逼一时。
直到现在,靓仔在梁小舟得面前依旧像个被保护起来的兄弟。

8、
我在前面已经提到过了,我跟梁小舟的感情破裂了,是的,从1992年上大学我们认识开始,到今年有十年了吧,我觉得我们彼此都耽搁了对方十年的时间,十年就是三千六百多天,如果我们是在十年之前种下了一颗苹果树的话,到现得长出一大堆苹果了。可是我跟梁小舟,在经历了十年得光阴之后,我们都是一无所有。
去年春节得时候,我接到了一个高中同学方蕾得请柬,她要结婚了,老公是我们得高中同学星光,他们俩人也是从1992年开始谈起恋爱的,我们高中毕业那年,方蕾没能如愿考上北大,她去了厦门大学读国际贸易,而高中时代同我们关系不错的星光则考上了清华,他美美的在清华休了四年的医学,从上大学开始他就频繁的给方蕾写信,1992年我们还都不会上网,甚至没有电脑,而远离北京的方蕾在每一天都能收到星光寄自北京的信,所以寒假一到,方蕾就迫不及待地回到北京,做了星光的女友。
我给方蕾准备了一个大红包,先去看了她跟星光地新房,一百八十多平米,装修得有点奢侈。
方蕾接过我的红包之后无耻的说到:“像你跟梁小舟这种大地主送红包怎么也得给美元,我可听说了啊,飞行员现在可都是年薪制,怎么也得三四万美元吧。”她带个眼镜,跟我说话得时候眼睛瞪得比眼镜片还大。
“你把梁小舟给拆开了卖到星光他们医院得了,看值不值三四万美元。”我恨不得把手里拿得一个苹果整个塞进方蕾的大嘴巴里。
方蕾到厨房去给我做大米粥的时候,星光笑眯眯地从屋里踱出来跟我聊天,他是个安静的大男孩,也带着一个眼镜,喜欢穿带格子的衬衣。
他微笑着跟我说,“张元,咱多长时间没见了,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甭跟我废话,你跟方蕾现在过着小日子能想得起我来?”
“不是,不是,我是有个事想跟你说。”
“说呗。”
星光刚要说,一看见方蕾从厨房出来了,就不言语了。我觉得纳闷,他们俩之间难道还有什么秘密?想了想,我指使方蕾,“方蕾,想吃拌黄瓜了。”
方蕾进了厨房到冰箱里给我翻黄瓜,出来告诉我,没了。我说,那你受累到楼下菜市场买点吧。她极其不情愿的穿上大衣出去买了,走过客厅的时候星光扬起手对着方蕾的大屁股意巴掌打下去,告诉她,“快点回来啊,别感冒了。”
方蕾一走,星光就凑近了跟我说,“张元儿,不是我多事,这回你可有麻烦了。”
“什么麻烦,我本人怎么不知道?”我看着星光一脸的神秘有些错愕。
“不是你本人的事,是你们家梁小舟。”星光的脸不由自主的凑到我耳朵边上,马上又反应过来方蕾不在屋里,把距离拉开了,“我们医院新分来一个实习医生,跟着我,前儿我们一块出去吃饭,她非要掏钱,她掏钱的时候我正好看见她钱包里的照片,跟个男的搂着在公园里照的,那男的是你们家梁小舟……”他终于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了似的,长舒了口气,“我都没敢跟方蕾说,跟她一说,她一准儿跟个炮仗似的炸了,非得见天上我们单位找那实习医生不行。”
星光的话我听着都新鲜,梁小舟成天跟个苍蝇似的天马行空的那么飞来非去还有功夫泡妞儿!心里这么想,我却没说出来,还一个劲儿地跟星光致谢。
那天从星光家回去,我给梁小舟打了一个电话,他刚飞完了墨尔本的航班,正准备回家,他问我什么事,我说没什么事,就是听说你嗅了一个飒蜜,还是医科大学的高材生,梁小舟说既然你都知道了,看来我也只有坦白这一条路了。梁小舟的语气逗得我哈哈直笑,我说你快别磨蹭了,早点开完了会,早点回家,晚上我给你做排骨,红烧的。
梁小舟嘴里答应着,放了电话,那天晚上他回来的很晚,排骨凉了,米饭也让我给做糊了。
还像往常一样,梁小舟每次飞墨尔本回来都带个毛绒的考拉,他从来不像其他的飞行员总能从国外的机场免税店里带回香水,化妆品和时装等等,他说那些东西合适送给水一样妖娆的女子,放到我这里就等于被打进了冷宫,如果不能物尽其用就是浪费,浪费可耻。他每次都说得义愤填膺。其实我喜欢香水,每次出门之前我都会喷洒一些在衣服上,我总觉得陌生人会对带香味儿的女子产生好感,梳妆台上那瓶从法国买来的古瓷香水是靓仔送给我的,刚买回来的时候他还遭到了梁小舟的一通嘲讽,“靓仔,没你这么浪费资源的,给她送香水?”接下去的话梁小舟没敢说,因为我已经伸出了拳头,只等他把话说完,看见我的架势,他对这靓仔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去看足球了。
这瓶香水我用了很久了,因为我单独出门的机会并不多,梁小舟在的时候我从来不用,究其原因,恐怕是以为我在梁小舟面前一贯的自信。
从墨尔本回来之后,梁小舟有两天的假期,这两天里我因为忙着给一家出版公司赶稿子把自己关在小屋里守着电脑,偶尔出来透口气,在客厅里喝一杯咖啡或者看会电视的空隙里,我发现梁小舟都在卧室里整理东西,他把所有他喜欢的衣服和心爱的小玩意儿都归置在了一起,随时准备去远行似的,我透过虚掩的门看着他不知疲倦的在那鼓捣,我忽然就有了一种预感,看来这小子要单飞了。
第二天的傍晚,靓仔来了,看见梁小舟忙碌的背影,他大吼了一声:“哥们,你这是要闹独立呀!”梁小舟一脸悲壮地拍打着靓仔地肩膀,:“兄弟,我想通了。”靓仔一拳头打在梁小舟胸口的地方,“敢做梦总是好的。”
靓仔是梁小舟他们宿舍第一个百万富翁,他和他的一个亲戚合伙开了一个文化公司,想请我抽空去给他盯着点,这小子刚当上了一家加拿大通信公司的副总,在技术方面是公司得“大拿”,赚钱的心思重得很。他酷爱表演艺术,大学刚毕业得时候,削尖了脑袋想混到文艺工作者得队伍里,未果。
我已经两天没洗澡了,趁着他跟梁小舟瞎白活得空隙,我去冲了个澡。回来的时候,他正跟梁小舟压低了嗓门商量着什么重大的事情,看见我,他忽然高声地大笑起来,“别逗了你,想换工作,太难了,你还是踏实地当你地飞行员算了!”他拍打着梁小舟地肩膀,继而又转向我,“张元,梁小舟最近地思想波动很大,他居然想换工作,我正做他地思想工作呢,真是没事找事,你换什么换呐?都干了这么多年了,你就舍得?舍得离开……离开工作岗位?不是我说你呀梁小舟,你这一换,什么都没了,一切从零开始,搞不好你还是要回来的!回到你现在的岗位,真的,不是我说你……”靓仔语重心长地开导梁小舟,梁小舟面带笑容,一言不发。
我站在距离他们两米远的地方,盯这他们看了足足两分钟。最后,我叹了口气对靓仔说,“人各有志,你让他折腾吧,不然他心里难受,随他去吧……”说完了,我转身进了房间。
靓仔和梁小舟又嘀咕了一阵什么,他起身要走,我叫住他,“靓仔,干嘛去呀!等会我,我送你。”
换上了牛仔裤和一件黑色毛衣,随手又抓起挂在衣架上的一件羽绒服我跟这靓仔一块出了门。
靓仔的车停在路边的停车场里,距离我们的小区很长的路,一路上,靓仔挖空心思想跟我说点什么,却连一个话题也找不到。
上了车,靓仔终于开口了,“张元,我们找个地方喝点东西吧。”
“行啊,”我说,“咱上三里屯喝酒去吧。”
三里屯的南街是我经常去的地方,那里有许多跟我一样以文为生的混混,唐辉是我在南街最好的酒友,我们俩曾经在一个叫做芥末坊的酒吧有过三十瓶科罗娜不醉的记录,他与我臭味相投,对于他的一句至理名言我近乎到了迷信的地步,他逢人变高呼“我绝对绝对的不赞成你,我也绝对绝对的不反对你。”这句废话我是认为迄今位置他所能放出的最精辟的阙辞了,另外他的许多随笔,例如“人的屁股比脸贵”,“爱情就是请客吃饭”等等等等,也能算做有点价值的废话。
到了南街,找了一家清冷的酒吧,我跟靓仔一头扎了进去,什么也没说,我先干了一杯扎啤。酒吧里放着不知名的什么鸟乐队的爵士,有点吵。
“张元,你别怪我。”靓仔先说的话,他有点胆怯。别说他了,就是梁小舟本人在看到我这副样子的时候也得小心再小心,此时的我,有点像他们说的煤气罐,易燃易爆。
我嘿嘿一笑,点着了一根烟,及其凶恶地拿余光扫向靓仔地脸“你怕我什么?”
“我,我……谁怕你了?”靓仔嘟囔着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啤酒,呛了,一咳嗽全喷我脸上了。
我抓起餐巾纸,把脸擦干净。
“说吧靓仔,梁小舟是换工作还是换保姆呀。”
梁小舟的保姆就是我,因为我的工作地点就在家中那个9平米的书房里,买菜做饭洗衣服都比较方便,梁小舟这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寄生虫给了我一个保姆的职称。
“也保不齐他是去当保姆了,”我见靓仔不说话又补充了一句。
靓仔在一旁憋红了脸,吭哧了半天,“张元你可别怪我,那个女的是我表妹。”
我对靓仔竖起了大拇指,“行啊,哥们儿,你真行。”这些年来我一如大学里面,跟靓仔等人称兄道弟。
“你听我说兄弟……”靓仔也偶尔会向现在这样叫我兄弟。大学的那几年,我们就像共产主义乌托邦那样同吃同睡。
“行,靓仔,你对得起我!”我咚得一声把装扎啤得空杯子放到桌上,“我拿你当兄弟,你拿我当表弟呀!”我感到心酸。
“你放心张元,梁小舟那边我一定好好再劝劝他,我妹妹那边我也要教训她……”靓仔见我感叹的那么凄凉,拍着胸脯跟我保证。正在我沉默的时候,我的背后传来更深刻的一声叹息,“唉!”我转头一看,是唐辉,他跟死了娘似的忧愁地看着我,继续说道:“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最是读书人呐!”





9、
时至今日,我是那么强烈地怀念我的大学生活,在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我,我们单纯的让人心疼。
刚刚经过了吃人的高考,每个跟我一同走进大学的家伙都是瘦骨嶙峋,面黄肌瘦,仿佛刚刚经过了饥荒。在进入大学之前,我们这些天南海北的同龄人并不相识,相同的高考志愿让我们从五湖四海走到了一起。比如我们的宿舍,六个人,来自不同的地域。
我是第二个到415宿舍报道的,在我之前已经有一个上海的女孩入住,并且选择了一个冬暖夏凉的好床位,我进去的时候,她正悠闲地啃着一个又大又红地苹果看着我忙来忙去。在我们宿舍的人都到齐,并且相互介绍,熟悉了之后,那个啃苹果的家伙成了我们宿舍的老二,不知道是谁的提议,我们按照年龄和生日的大小互相称呼起了老大老二直到老六。说句实话,我打从心眼里厌恶这种称呼,不但媚俗,听起来简直让人反胃,但那时,似乎所有的宿舍都是这么干的,我只能为自己掉进这帮俗人堆里终日自怜自艾。
自从大学毕业之后,我再也没有跟我们宿舍里地任何家伙有过任何联系,这些年我心里一直惦记着毕业离校那天我们的十年之约,十年之后也就是2006年的7月14日,我们将在我们大学时代住了四年的公寓楼门口见面,这些年,我一直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并且努力压制着我对她们的那些想念。
不管你是不是有兴趣,我要告诉你一些当年在我们宿舍离发生过的一些事情,这些已经略微发黄的往事就像胡同口那个摊煎饼的老头随口说出的那样――看起来很美。
我们的老大是个东北妞,农村来的,她是一个腰和肩膀一样粗的姑娘,梳着长辫子却总是乱糟糟的,她勤劳善良,品学兼优,大学四年她一直以老大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照顾宿舍的其他成员,我粗略的估计,四年里,她给老二洗过不下上千件衣服,包括内衣。
刚住进宿舍的第一个星期,我曾经跟上海老二打了一架,打架的原因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她当时很激动,用许多上海方言来问候我的家人,主要是我母亲,面对她的情绪激昂,我优雅地保持着冷静,当我认为无需再忍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打开窗户把她的包括枕头在内的一切床上用品扔到了楼下,她愣了几秒钟之后,抄起墙边的笤帚扑向我,当我也抄起地上地脸盆准备迎战之后,老大挺身而出,结果我跟老二都冷静了,因为老大的脸被笤帚苗划成了一幅地图,脑门上还粘着一块苹果皮。由于这次事件,四年里老二一直对我爱理不理的神情,甚至在我已经当上了生活部的部长之后她跟我也只是点点头,从不多说一句话,当然,我是连头也不主动和她点的,直到我们分别的那一天。
老三就是我本人。
老四是从浙江来的,她说话不多,在宿舍的时间里除了看书就是吃东西,她爱磕瓜子,有洁僻,但对公共卫生从不关心。
老五是我的死党,四年里我们相亲相爱,一路扶持着拿到了大学的毕业证书。她的学习成绩不好,但深得各科老师喜欢,每到考试前夕她都会频繁往来于各个办公室,老师宿舍甚至是系主任的家里,她总能从老师那套到比别人更多的考试提纲。她的家就在离学校不远的河北省境内一个小县城里,我曾经不止一次去过她的家,她有两个姐姐都已经结了婚,我第一次和她到家里去的时候是秋天,推开铁门,我看见她们家院子中间一棵巨大的柿子树上结满了硕大的柿子,已经有些发黄的柿子在纯净的桔红色夕阳的照耀下显得十分性感,我良久地站在门口的地方看着那些逆光的叶子边缘发亮的茸毛和金黄的柿子在一起所产生的奇异的色彩,正要感叹几句,忽然从楼上冲下来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妇女,一边跑向我们一边弯腰拣起了地上的一个铁锹,老五反应神速,拉起在一边发楞的我朝夺门而去。
后来我知道那是老五的妈妈,因为她在现成里当小官的父亲有了新欢而变得精神恍惚,每隔一段时间精神病就要发作一次,这次刚好被我们俩赶上。
据老五说,那次的病发作了很长时间,在我们返回学校之后的第三天由于家里没有人照看她,妈妈一个人在厨房里玩菜刀切掉了自己的两个手指头。
宿舍里最小的女孩是武汉人,她娇小并且皮肤白皙,不爱多说话,似乎也不爱学习,但考试的成绩总是出奇的好,每次大考过后她都会用奖学金买来一大堆的零食在宿舍里聚餐。有一次放假归来,梁小舟到宿舍来找我,我不在,老六接待了他,等到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将老六从家乡带来的特产吃了个精光,正要下榻在老六的铺上睡午觉,被我痛打了一顿。
就是这样的六个人,我们在一起度过了四年的光阴,总得来说,我们相亲相爱,尽管我跟老二有过种种的矛盾,当我们一起走出宿舍的时候,不管谁受了欺负,我们都会六个人手拉手去讨回公道。
我们六个最出名的经历是在大一那年因为老二的新床单被一个大三女生给换走而堵到人家宿舍门口,逼着她承认自己不光彩的行为,并且将老二的床单换了回来,那个家伙的旧传单则被我们留在了宿舍里当抹布。
大学毕业的分别的那个夏天,我们六个爬上公寓楼的楼顶,喝着啤酒,一遍一遍地唱《骊歌》,直到现在,我依然记得那歌曲的忧伤的旋律:南风又轻轻地吹送,相聚地光阴匆匆,亲爱的朋友请不要难过,离别以后要彼此珍重,绽放最绚烂的笑容,给明天更美的梦,亲爱的朋友请握一握手,从今以后要各奔西东……不管未来有多遥远,成长的路上有你有我,不管相逢在什么时候,我们是永远的朋友……
整整一个夜晚,我们都呆在楼顶上,望着海的方向,夜风起的时候,我们依偎在一起,六个人的身体一齐在风里抖动,老二紧紧的抱着我,把她身上仅有的一件外衣的一大半都披在我的身上,我在她怀里居然睡着了,天亮的时刻,迎着风里带来的海的气息,我们抱头痛哭,老二把眼泪和鼻涕一起都抹在了我的肩膀上,之后,我们回到宿舍里,带上行李,各奔西东。


10、
我绝对得承认一个事实,在刚刚进入大学进行军训的那些日子里,我对我们的教官产生了一点点的暧昧感情,我说不清楚那是不是爱情。
因为我们的大学是在一个海滨城市里,并且是一个许多国家的高级领导人每年夏天都会来修养的重要海滨城市里,这里的军队有很多,受命训练我们的教官是都是从一个部队的通信联里掉出来的军校毕业生,似乎都是排长一级的,我得说明一下,我对解放军是有感情的,说不上来的感情,就是觉得亲。我从小就觉得解放军长得都好看,精神,这种追随了我许多年的情愫在军训刚开始不久差点演变成一次对军民关系有严重破坏性的违纪事件。
我们的教官叫刘野,我最早喜欢上他只是因为他跟别的教官不一样。说起来,那时我们新生聚到一起的话题最多的就是讨论哪个班的教官好看,刘野在教官里面不算最好看的,个子不高,但五官长得十分精致,我说的精致是相对于男人而言,圆脸,鼻子很挺拔,眼睛贼亮,他的嘴长得和我很像,十分完美,他穿着军装站在那里的时候,有几次,我会莫名其妙地觉得心跳加快,相对别地教官,他显得洁净,腼腆,有几次被男生问到女朋友的话题,我都看见他红了脸。
我所说的刘野和别的教官不一样是以为他处处为我们谋福利。军训的场地有限,夏天的阳光又很毒辣,而场地上仅有的那些荫凉从来都是我们的地盘,别的班包括别的班的教官常常都是羡慕的看着我们,但从来也没有人来抢我们的地盘,让我肯定他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家伙,另外的一个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每到训练间歇的时间里,刘野都会解下腰间的皮带,将它套在脖子上,摘下帽子悠然地闪着风,有时男生会拿过他地帽子装腔作势地戴在头上,他靠在树边,笑容里充满着愉悦。
我知道不是所有地女生都喜欢像刘野这样地教官,我曾经听见老二及其不满地抱怨刘野没有一点军人的优良作风,素质低下,居然将腰带套在脖子上,还有别的班的女生也曾在背后议论刘野的个子太矮,真不知道怎么当上的解放军,所有的这些我并不在意,就是觉得我喜欢上了他。
最初的日子里,我苦苦找寻着接触他的机会,刚进大学的女生都以能和教官搭上关系为骄傲,我倒不是为了什么虚荣,但也是挖空心思寻找着机会跟刘野说话。机会很快被我逮到了,在教官们检查内务的时候,我故意将一本《罗兰小语》摆在床单上,将牙膏和脸盆摆放得乱七八糟,被子几乎是团在床上,果然,我们宿舍得了个全班最差,刘野于是将工作重点放在我们宿舍的我的身上,并且如我所愿的将《罗兰小语》借走了。
于是,我又了跟刘野接触的堂而皇之的理由,只要军训结束的空隙里,我们都是做在操场边的双杠上闲聊,聊我在高中的生活,聊他在军校的生活,我们甚至聊到了各自家中的情况,我从与他的闲聊当中知道了他为何在所有的教官当中如此牛B的原因,他有两个哥哥,最大的哥哥是军区司令,二哥就是他所在连队的通讯参谋,于是我感到十分得意。就在我和刘野无所顾忌谈天说地的时候,麻烦也来了。先是我们的班主任找到我,拐弯抹角,废话说了一卡车才表达了学生不许和教官谈恋爱的意思,他说的很严肃,我在听了他的训斥之后居然心中说不出的兴奋,我和刘野谈恋爱了?!之后,系主任也找到了我,阴阳怪气地问我,“听说你是你们班高考分数最高地学生?既然文化成绩这么好,想必也不会是一个不守纪律地学生吧!早恋是可耻的,和教官恋爱是尤其可耻的。”他按照我们班主任的思路又把我教训了一顿,回去的路上,我看到了刘野,他也刚从领导的宿舍回来,看见我,他红了脸,从那以后,我们改用写信的方式谈天说地了,这种小小的变故更让我的心中激动不已。直到有一次,我跟老大一起到学校附近的一个小饭馆吃饭,正好遇到梁小舟他们几个人。
梁小舟一看见我就高喊:“军嫂!”
“滚!”我毫不示弱地骂了他一句。
靓仔当时也在,我记忆当中地每一次梁小舟去饭馆吃饭靓仔都在,我想那是因为他要付帐地缘故。
“张元,听说你们教官的哥哥是他们的通讯参谋,很了不得哟。”靓仔也跟着起哄,还每等我做出愤怒的反应,梁小舟又接上了话,“切,”他及其不屑一顾地将杯子里地啤酒一饮而尽之后说到:“你没听人说?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
他们一桌子地牛鬼蛇神听了他的话全都哄笑起来,我显得十分被动。
亮子又说话了,“你没听咱们教官说吗?他还有个哥哥是军区司令哩!”说罢,他居然有些得意地看着梁小舟,仿佛他这些情报是独家的。
“啊呀呀!”梁小舟忽然高声叫喊起来,表情诡秘,“了不得,了不得,了不得!”他一连三个了不得让饭馆里吃饭的人们的眼光都投向了他,“司令走路,吉普代步!牛B!牛B!”他对着我竖起了大拇指,受到他的影响,他们一桌子的同学也同时对我竖起了大拇指,“牛B,牛B!”他们假装由衷地感叹起来,仿佛吉普代步的那个人是我。
那天要不是老大拉着我,我险些把桌子上的一大盆水煮肉扣在梁小舟脑袋上,但最终的结果是我含着眼泪走出了小饭馆,脸饭也没吃,那天晚上,梁小舟叫靓仔把两份扬州炒饭送到了我们宿舍。


11、
距离新学生军训结束地前一个礼拜,各个系地各个班级都在抓紧一切可能地时间训练,为军训结束的检阅做准备。
我们班把中午休息的时间和晚饭过后闲聊的时间都用上了,我们都在为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所谓集体荣誉而累死累活,我的落后思想从根本上注定了我拖我们班后腿的这个既成事实。不论是走正步还是原地坐下再站起来这些训练科目,就连最简单的向后转我都完成的一塌糊涂,跟我犯同样错误的还有老五和其他几个装腔作势的女生以及一个发育不良的男生,于是我们七八个人成为开小灶的对象,有时候刘野单独训练我们到晚上9点。那段时间里,有许多令我心跳的瞬间,给我留下了至今仍然美好的回忆。
走正步,我的手臂不是太往前就是太靠后,为了纠正我,刘野通常会站再我的右侧,一旦发现我的不标准动作他便会握住握的手,一点一点的纠正,匍匐前进,握总舍不得让衣服袖子在地上蹭来蹭去,刘野通常两腿分列在握的身体两侧俯身按住握的肩膀,兴许是握的小脑不发达,一听见向后转的口令握的身体向后转的同时总会不自觉的晃来晃去刘野没法办只能从背后按住我的胳膊……如此等等,他废了许多心思纠正我的动作,我承认,我必须承认他的特别关照让我心里有些沾沾自喜,但更多的麻烦接踵而至。
有一天回到宿舍,老大爬进我的被窝里,在我耳朵边上吹着热气问我:“张元,你是不是在跟教官谈恋爱呀?”
“扯淡,我们没谈。不过我到的确有点喜欢他。”
“咱班同学都议论你呢。”
“说什么?”
“说……都说……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话,你自己也能想得出来。”
“谁爱说谁说?”当时,我显得颇不以为然,结果证明,我是错的。
离军训结束还有三天的时候,班主任找到我,他跟我说:“张元,如果那些训练科目你实在完成的不好的话,检阅你就不要参加了吧。”
“为什么,我是咱班一份子,我得参加。”
“你是不是故意不好好做动作接近刘教官?”
“没啊。”
“噢。”他抽着烟,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之后告诉我:“我已经跟刘教官打过招呼了,检阅你就不参加了,以免拖后腿,这两天得训练你也不用参加了,在宿舍休息休息。”他不容我说点什么,转身就走了。
就这样,我从那天以后没见过刘野。
军训结束之后的很长时间里,我们班级的男生常常会收到刘野的信件,其实他们的部队离我们学校很近,他许多次的邀请我们班同学去部队玩,在我们刚上大学的第一年里,我们班的男生女生也去看过刘野许多次,有时候,我听见他们从刘野的连队回来很兴奋地说起那里的生活,心里会在突然之间觉得失落,他们一次也没有说起过我,甚至出于礼貌邀请我。
另外,我要说的是,我们班军训的成绩并没有因为我的退出而表现优异,全系倒数第二。在刘野他们回连队的前一天晚上,各个班级都在举行跟教官告别的晚会,我趟在宿舍里睡大觉,老大跑回来喊我,说教官希望每个人都来参加送他的晚会,我翻了个身,告诉老大记着跟他把我的《罗兰小语》给拿回来,然后我接着跟周公会晤去了。
不知道是老大忘了,还是刘野把我的书给弄丢了,那本书他没还我,让我对解放军的素质产生了怀疑,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明明说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这小子说好了借着看的书却给顺走了。



12、
有一回在三里屯跟人拼酒的时候,大作家唐辉曾经告诉过我,如果你想描述许多年以前一个什么人的状态,你千万不能说“在某某年,某某某在某地过得怎样怎样”这样得说法已经过时很久了,现在最时髦得叙述手法是,“某某年秋天得某某地地某某某过得如何如何。”我至今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当时唐辉给我举例子的时候不说是夏天或者冬天,偏偏选中了秋天,后来我想,可能是因为他受到二三十年代伤痕文学的影响太深刻了,那时文学作品当中荡气回肠的那些爱情故事的总是开始在秋天里,比如《半生缘》,比如《白玫瑰红玫瑰》。
1992年秋天的大学校园里的梁小舟过得如鱼得水,军训过后不久,他开始发胖,但伴随这其中考试的到来很快又瘦了回去,甚至比之前瘦的更邪乎。
在那段日子里,我总觉得梁小舟比我们显得早熟,有一次我们几个北京的老乡一齐去老龙头穷逛荡说起了黄鼠狼给鸡拜年到底会出现什么后果,靓仔说,那还用想,肯定是小鸡丢了,另外一个叫刘建军的男孩说鸡窝空了,仰望着高高在上的“天下第一关”的巨扁,梁小舟说,鸡怀孕了。
期中考试之后梁小舟交了一个女朋友,是一个叫栾春的西安女孩,英语系的,高我们一级。
进入大学的第一年,我们都热衷于举行喝参加各种聚会和舞会,往来穿梭于各个学生组织之间,我荣幸的加入了学生会的生活部,并且成为学校文学社的骨干,梁小舟做什么我不清楚,只是每个周末我都看见他在足球场上与人厮杀,春天,从塞北吹来强劲的风,鼓动起万里黄沙,梁小舟的长发与尘土一齐飞扬,宛若一只土狗。



13、到了大学一年级结束之后的暑假,我在宿舍里收拾行李的时候老五带进来一个女生,指着我对她说,“这就是张元。”
我面前的女孩十分时髦,她化了妆,口红是我喜欢的枣红色,胸脯高耸,走近我的时候带来一阵高贵的香气。我看着她一分钟,最后确定,我不认识她。
当时与我往来的女生只限于我们生物系为数不多的几个,另外还有一些是北京老乡,她显然不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你是张元吧。”她笑的时候露出深红色的牙龈,我立刻觉得她不美了。
我把手里的衣服扔回到床上,疑惑地答应了一声,“哎,是我。你找我什么事?”
“我叫栾春,是梁小舟的朋友……”
“噢,梁小舟回北京了吧?”我依稀记得我考完了最后一科往宿舍走的路上他跟靓仔一块背着个大背包向外走,跟我打了一声招呼,还说暑假他会给我打电话。
她点头,“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想跟你商量点事。”
我随她一直走到楼道地尽头,她才委婉的表达了来找我的目的。暑假她不想回西安,想到北京去看看,打打工,想临时在我家住几天。我想了想,反正我的房间是够大的,就答应了下来,栾春见我答应下来,显得十分兴奋,几乎雀跃起来。我忽然想到了梁小舟,问她:“梁小舟知道你要去北京吗?”
“嗯,知道。”她答应的有些含糊。
我对栾春的最初印象非常不好,感觉她是一个精于算计并且社会经验丰富的女孩,不知道梁小舟那种喜欢把自己化妆成色狼处处希望表现自己深厚阅历但实际上却头脑简单的,成天抱着漫画书的“猪样男孩”是出于什么目的找了这样一个女生谈恋爱。
大学里谈恋爱其实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有几次在黄昏,我去水房打开水回来的路上,看见梁小舟在人来人往的杉树下肆无忌惮的亲吻一个姑娘,只从他的身边走过,我能感觉他们的激情四射,似乎有一次在我走过很久之后,梁小舟从背后叫我,“柴火妞,过瘾不?”我被他得流氓行径激怒,转身骂了他一句,“傻B!”背后梁小舟和那个姑娘一起哈哈大笑。
我之所以说梁小舟是一个单纯的家伙不是没有根据的,他每次见到我都会用几乎调戏的语气跟我说话,惹的他的同伴或者我的同伴一阵大笑,让我感到不好意思,但当我们单独遭遇的时候他常常都是不知所措的。大学里,有一段时间学校整修浴室,只有临时的一个大浴室男女共用,通常都是五点到六点女生洗澡,六点到七点则是男生的时间,有一回我去的很晚,等洗完出来的时候已经有男生在浴室外面排队了。我在拐角的地方碰到梁小舟,他睡眼悻松,站在人群后面打着盹,我对他怒目而视,梁小舟显得十分腼腆,甚至紧张,似乎他的大脑转动了很长的时间,觉得应该跟我说点什么,憋了好久,在我已经快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慌乱中冒出了一句,“嘿,张元,洗澡啊……嘿嘿,里面人多吗?”我笑得岔了气。


14、
此时此刻,我坐在我的朝阳的小书房里,窗外桃花别样粉红,听着老狼的歌,思绪起伏。我想,我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容易被感动,离开学校之后的这些年里,我无数次的回忆,在梦里,在旅途中的火车上,在人群的喧嚣和夏天的榕树底下,我回忆大学里的生活,甚至我曾经在佛祖面前长跪不起,祈祷他能让我做一个完整的梦,重温我和梁小舟我们在大学里度过的每一天,过去的时光就像我们拉出的大便一样,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去到一个永远不能再回来的地方。
这么多年,我依然喜欢听老狼,许巍,只要我愿意,我可以让他们在CD机里不知疲倦的为我高歌,找回遗失在岁月当中的大学往事。
此时,老狼在没完没了地絮叨:
这些仰起地低垂地陌生的熟悉的脸,
这些欢畅的惆怅的修长的歌唱的岁月,
这片望不穿的秋水,这片城市落下的灰,
你躲在角落里等谁
于是相遇了相许了相依着想不起时间,
然后风来了雨来了人来了等来了转变,
一片年轻时落下的叶,
落到地面已是昨天,捡起来吧我们昏黄的容颜,
天空里的风雨飘摇和不能承受的夕阳,
你说这样吧去看海洋,看我们被风吹的模样,
你说来吧看秋水春江,还映着当时的月亮
……………………
奇怪,那个名叫高小松的小子好像在北京念了一个什么鸟大学,他是如何知道我们发生在燕山大学里的那些往事呢?海洋和秋水春江以及映着的月亮。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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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枫下拾英 / 小说故事 / 不是我说你--(1-13)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我知道,在外人的眼里我是个傻逼,我不知道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成了外人眼里的傻逼。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让我毫无半点心思去反思一下我目前的生活。
    我的生活最近显得很狼狈,你看,外面的阳光多好,蓝天,绿草,花朵一样招展在马路上的姑娘,无疑春天已经来了,而我还穿着那件从买来以后就没进过洗衣机的纯黑色的羽绒服坐在小区楼底下脏了吧唧的长椅子上抽烟,仿佛我刚进城。
    我已经很久没抽过柔和型的七星了,大概有三四个月了吧,三四个月以前,蚊子跑到我的家里来,抽着我新买的一条七星,只抽了两口,她便咳嗽不止,皱着眉头拍了拍我的肩膀,充满忧郁地问我:“张元儿,你这烟里裹的别不是柴火吧。”说完了,她及认真的撕开一只烟去检查了一通,再看我的时候一脸便秘的表情。那条烟我抽都没抽,等蚊子一走我转脸就给楼底下收发室老头送去了,那老头抽了半辈子大重九,嘬了一口我买的七星之后精神大振,“好抽,真好抽。”伴随着他的眉开眼笑,我只见他的唇齿之间浓烟滚滚。我打定了主意,从此与小区门口那个香烟批发小贩一刀两断,往北走了两站地,在一个门口贴着“假一罚十”招牌的小店里一口气买了五条七星,不为别的,我就冲着店主的实在劲儿,这年头那个做小买卖的敢对顾客有这承诺!然而教训总十残酷并且带血的,新买的那五条七星无一例外地趟在了收发室老头地抽屉里,他乐得一连三天合不拢嘴。
    从此,我抽上了中南海,虽然价钱和口感都跟七星差不多,但毕竟不是进口烟,让我抽起来精神上有一些失落。


    2、
    周末的时候,蚊子和我去逛双安商场,过天桥的时候我看见有个人在卖光盘,那是个下岗职工模样的中年男子,留着两撇胡子,神情有些呆滞,他对一个经过他身边的学生模样的男子问道:“要光盘吗?”学生模样的男子摇头,看也没看他手里的光盘走开了。他又对另外一个走过他身边的中年知识分子兜售,问到:“要软件吗?”知识分子看了他一眼,摆摆手也走了,等到我跟蚊子走过的时候,我故意躲避着他的眼神,绕了两步,但还是被他追了上来,在我的前面拦住去路,真诚地问我:“要毛片儿吗?”我瞪大了眼珠子盯着他看了半分钟,大吼了一声“不要!”
    我觉得我最近有点倒霉。

    3、
    上个星期三晚上,我没在家里做饭吃,到小区门口的一家小饭馆吃了一碗米饭和一盘西红柿炒鸡蛋,结帐的时候我担心晚上写稿子的时候会饿,顺便叫了一份炒面装在饭盒里往回走,刚一出门,看见两个狗男女从我面前走过,女的很惊讶地对男的说,“哎,这家饭馆不是不管送盒饭吗?”我强忍着跟踪他们看他们进了哪个门地冲动,低着头回家了,我发誓,自从我大学毕业之后,我再没堵过任何一个锁眼。

    4、
    你看,最近我的生活就是这样,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打击来自我并不熟悉的人们,让我来不及防备的心灵再一次受伤。
    我一直也不愿意承认我是一个在生活战场上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失败者。
    我不得不承认我已经在生活的战场上被揍得鼻青脸肿,就像我不得不暂时承认我的确是个失败者一样。

    5、
    蚊子对我说,“作为女人,我认为能挽救你得唯一方法就是学会发骚。”
    我知道她在放屁,不过我想,作为女人,我至少该留个长头发。
    是的,我的读者,你已经开始看我的小说并且已经了解了一点点我最近的生活状态,可是如果现在我不告诉你的话,恐怕你不会想到其实我是一个女的,当然,你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叫我女性,女孩,女青年,女人,等到十年或者二十年以后你可以叫我妇女。
    作为一个雌性生物,我感到很幸运,从小一听到雌性这个词,我脑海里马上浮现的是一只绵羊,温柔并且充满母性,而说到雄性,我在第一时间反映出黑猩猩,暴躁,丑陋,不爱洗澡。所兴的是,通常我们并不用雌雄来形容男女,否则的话,我将厌烦包括我爸,我爷爷,我老爷,我二舅在内的一切男性。
    现在我想跟你说说最近我为什么这么倒霉,我想我倒霉的开始是从跟梁小舟的感情破裂。


    6、
    梁小舟,男,1973年出生于北京,祖籍山东,身高一米79,体重75公斤,毕业于燕山大学机械系。
    以上,是梁小舟的基本资料,是他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能更改的关于他本人的说明,至于其他比如喜好和理想等等,我想,那都是随时可以更改的,不说也罢。
    这些日子一来我总是不经意地就会想起一九九二年的秋天,在海边的一个城市金色的阳光底下,一群衣衫褴褛表情呆滞的青年拎着旅行箱或者编织袋,用色各的花布包裹着行李从来自全国各地的乡村和城市开来的火车上跳下来,其中的一个又高又瘦,只在背上背着一个大的登山包,不同于其他人那样茫然的东张西望,他从火车上跳下来之后就找了一个荫凉的地方,把包坐在了屁股底下,拿出随身听塞到耳朵上,摇头晃脑起来。
    其实我们坐了同一趟列车,我一直在车厢里看着那个小子美美的在树荫下乘凉,而当我走出车厢的时候,一下子就被从四面八方冲过来的一帮热情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学生给包围住了,“哪个学校?”“是从哪来的?”“什么专业?”他们一边放炮仗似的向我发问,一边热情的抓着我的行李,我依稀记得当时我有些愤怒,一边使劲的跟他们争夺我的行李一边继续用眼睛看着那个小子继续在树荫下摇头摆尾,脸急的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个小子看着我狼狈的样子,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很明显地幸灾乐祸。
    那小子就是梁小舟。
    那天,我很快就被一些大学里的爱出风头事儿妈们带到我们大学的接待站,从我开始注册一直到我进到自己的宿舍里始终都有让我厌恶的事儿妈帮着我干这干那,现在我想起来,那时我的师兄师姐们傻逼得就像现在我居住的小区里巡逻的老头老太太们,假装学雷锋的同时试图在新生当中奠定自己的崇高地位,甚至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个村儿里出来的梳分头长满痤疮满身恶臭的小个子在帮我绑好栓蚊帐的竹竿之后拍这胸脯跟我说,“我是体育部的干事,学生会的,以后有什么困难欢迎你来找我,刚到学校,你千万别想家,别哭鼻子……”我现在对那个家伙的印象还是很深刻,因为这么多年以来,那是我唯一见过的一张那么具有考古价值的脸,在没有进化的情况之下,能长得这么像人,真是难为他了。总之,我想说得是,大学的一天这些虚伪得嘴脸真叫我恶心,因为那些被我所记住的大学里的脸庞在入学的第二天我鼓起勇气去跟他们打声招呼的时候,他们的表情都是一样的愕然和不可思议,仿佛我是个神经病。
    倒是梁小舟,这个对我幸灾乐祸的家伙,忽然有一天在我去餐厅排队打饭的时候,忽然从我的身后长长的队伍后面蹿了出来,不顾周围那么多的同学给予他“死不要脸”的评价和大批量投向他的白眼球,仍然顽强地把他手里地三个饭盆和一张饭卡塞到我手里,“嘿,北京的!”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只知道我也是从北京来的,“北京妞儿,一斤半米饭,菜你随便打,要有肉!”我颤颤巍巍的抱着那三个摞在一起的饭盆,那天连盛饭的大师傅都向我抛了不下十个白眼儿。


    7、
    当许多许多年以后,梁小舟已经当上了飞行员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他喊我打饭的那一幕,问他:“那天你怎么想起来让我给你打饭的?”
    “我看你跟他傻逼似的站在那,知道你肯定管。”梁小舟嘿嘿地坏笑着。
    “凭什么我就肯定管啊,我那时候知道你是谁呀?”
    “嘿嘿,第一天在火车站我看见你那小样儿,跟个柴火妞似的,我就觉得你挺可怜,想着以后罩着你在大学里混,谁叫咱老乡呢。”
    我想梁小舟说的大概是真话,因为他自始至终都像个孩子似的,凭借着自己的感觉做事。
    梁小舟这个人呐,总得说来心眼好,性子急,损人不用打草稿。一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他形容他们系里号称“一脚踹”的一个女生的一句话,他跟我说,“丫脱了裤子光着屁股在后边追我,要是我回一次头,都算我是流氓。”就连那个女生“一脚踹”的外号也是梁小舟给起的,据说那个女的平常只跟他们班男生来往,梁小舟他们宿舍还有一个男生专门找那女的给他洗衣服,每次,那个女生都装作急不情愿的样子,扭捏着,往往都是男生半开玩笑半耍流氓的用脚踢从后面踢她的大腿根之后,女生假装羞涩和无可奈何的抱着一大堆脏衣服屁巅巅地跑回宿舍去洗。
    据说,靓仔总是在“一脚踹”抱着脏衣服很风骚地一转身然后一阵风似的消失之后趴在梁小舟地耳朵边儿上悄悄地说,“我想强奸她。”说话地时候呼出来地热气总是惹得梁小舟忍不住笑出来,而每次,笑过之后,梁小舟都像首长似的拍打着靓仔得肩膀说,:“有理想!牛逼!”
    我曾经多次问过靓仔关于他对“一脚踹”的梦想,被他矢口否认,声称他从来没有对这种屁股圆滚滚,胸前像堆了两个面团,一见到男的就忍不住发出浪笑的准鸡型女子产生过任何想法,他只钟情蚊子那种搓板儿型,我想,这也难怪,靓仔是广州人,从小见惯了南方瘦小的女子,难免有情结。
    我不记得我们刚上大学的时候靓仔是什么模样,依稀觉得他是一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爱笑,是个狡黠的人,他高兴起来的时候说话从来不思索,说得比想得快。我熟悉了他是因为在我熟悉了梁小舟之后,梁小舟的名字常常出现在学校的处分名单上,有的时候是通报批评,有的时候是记过,记大过,纠其原因,多半是因为打架,梁小舟常常为了靓仔把一些人揍得鼻青脸肿,有一次甚至打断了电子系一个男生的两根肋骨,因为靓仔这种广东仔的家境相当富裕,又因为靓仔家里的八个孩子当中他有七个姐姐,他一个人在外面读书,家里人恨不得弄一个连的保姆来照料他,当得知雇保姆的愿望不可能实现之后,就给他弄来了大量的现金,那时候我们这些穷学生基本还都没有存折的时候,靓仔就已经用上了信用卡,他在学校里不是一般的富裕,因此也就招来了各种各样向他借钱,借东西的老乡和老乡的同学。也奇怪,靓仔的个子并不矮,虽然瘦,但也还说得过去,我不知道他是为什么那么惧怕那些向他借钱的家伙们,一次次地被人欺负,一次次地叫梁小舟压不住火去把别人借走地东西给他要回来,而要回东西地唯一方式就只有拳头,梁小舟在大学里因为爱揍人而名声大噪,牛逼一时。
    直到现在,靓仔在梁小舟得面前依旧像个被保护起来的兄弟。

    8、
    我在前面已经提到过了,我跟梁小舟的感情破裂了,是的,从1992年上大学我们认识开始,到今年有十年了吧,我觉得我们彼此都耽搁了对方十年的时间,十年就是三千六百多天,如果我们是在十年之前种下了一颗苹果树的话,到现得长出一大堆苹果了。可是我跟梁小舟,在经历了十年得光阴之后,我们都是一无所有。
    去年春节得时候,我接到了一个高中同学方蕾得请柬,她要结婚了,老公是我们得高中同学星光,他们俩人也是从1992年开始谈起恋爱的,我们高中毕业那年,方蕾没能如愿考上北大,她去了厦门大学读国际贸易,而高中时代同我们关系不错的星光则考上了清华,他美美的在清华休了四年的医学,从上大学开始他就频繁的给方蕾写信,1992年我们还都不会上网,甚至没有电脑,而远离北京的方蕾在每一天都能收到星光寄自北京的信,所以寒假一到,方蕾就迫不及待地回到北京,做了星光的女友。
    我给方蕾准备了一个大红包,先去看了她跟星光地新房,一百八十多平米,装修得有点奢侈。
    方蕾接过我的红包之后无耻的说到:“像你跟梁小舟这种大地主送红包怎么也得给美元,我可听说了啊,飞行员现在可都是年薪制,怎么也得三四万美元吧。”她带个眼镜,跟我说话得时候眼睛瞪得比眼镜片还大。
    “你把梁小舟给拆开了卖到星光他们医院得了,看值不值三四万美元。”我恨不得把手里拿得一个苹果整个塞进方蕾的大嘴巴里。
    方蕾到厨房去给我做大米粥的时候,星光笑眯眯地从屋里踱出来跟我聊天,他是个安静的大男孩,也带着一个眼镜,喜欢穿带格子的衬衣。
    他微笑着跟我说,“张元,咱多长时间没见了,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甭跟我废话,你跟方蕾现在过着小日子能想得起我来?”
    “不是,不是,我是有个事想跟你说。”
    “说呗。”
    星光刚要说,一看见方蕾从厨房出来了,就不言语了。我觉得纳闷,他们俩之间难道还有什么秘密?想了想,我指使方蕾,“方蕾,想吃拌黄瓜了。”
    方蕾进了厨房到冰箱里给我翻黄瓜,出来告诉我,没了。我说,那你受累到楼下菜市场买点吧。她极其不情愿的穿上大衣出去买了,走过客厅的时候星光扬起手对着方蕾的大屁股意巴掌打下去,告诉她,“快点回来啊,别感冒了。”
    方蕾一走,星光就凑近了跟我说,“张元儿,不是我多事,这回你可有麻烦了。”
    “什么麻烦,我本人怎么不知道?”我看着星光一脸的神秘有些错愕。
    “不是你本人的事,是你们家梁小舟。”星光的脸不由自主的凑到我耳朵边上,马上又反应过来方蕾不在屋里,把距离拉开了,“我们医院新分来一个实习医生,跟着我,前儿我们一块出去吃饭,她非要掏钱,她掏钱的时候我正好看见她钱包里的照片,跟个男的搂着在公园里照的,那男的是你们家梁小舟……”他终于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了似的,长舒了口气,“我都没敢跟方蕾说,跟她一说,她一准儿跟个炮仗似的炸了,非得见天上我们单位找那实习医生不行。”
    星光的话我听着都新鲜,梁小舟成天跟个苍蝇似的天马行空的那么飞来非去还有功夫泡妞儿!心里这么想,我却没说出来,还一个劲儿地跟星光致谢。
    那天从星光家回去,我给梁小舟打了一个电话,他刚飞完了墨尔本的航班,正准备回家,他问我什么事,我说没什么事,就是听说你嗅了一个飒蜜,还是医科大学的高材生,梁小舟说既然你都知道了,看来我也只有坦白这一条路了。梁小舟的语气逗得我哈哈直笑,我说你快别磨蹭了,早点开完了会,早点回家,晚上我给你做排骨,红烧的。
    梁小舟嘴里答应着,放了电话,那天晚上他回来的很晚,排骨凉了,米饭也让我给做糊了。
    还像往常一样,梁小舟每次飞墨尔本回来都带个毛绒的考拉,他从来不像其他的飞行员总能从国外的机场免税店里带回香水,化妆品和时装等等,他说那些东西合适送给水一样妖娆的女子,放到我这里就等于被打进了冷宫,如果不能物尽其用就是浪费,浪费可耻。他每次都说得义愤填膺。其实我喜欢香水,每次出门之前我都会喷洒一些在衣服上,我总觉得陌生人会对带香味儿的女子产生好感,梳妆台上那瓶从法国买来的古瓷香水是靓仔送给我的,刚买回来的时候他还遭到了梁小舟的一通嘲讽,“靓仔,没你这么浪费资源的,给她送香水?”接下去的话梁小舟没敢说,因为我已经伸出了拳头,只等他把话说完,看见我的架势,他对这靓仔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去看足球了。
    这瓶香水我用了很久了,因为我单独出门的机会并不多,梁小舟在的时候我从来不用,究其原因,恐怕是以为我在梁小舟面前一贯的自信。
    从墨尔本回来之后,梁小舟有两天的假期,这两天里我因为忙着给一家出版公司赶稿子把自己关在小屋里守着电脑,偶尔出来透口气,在客厅里喝一杯咖啡或者看会电视的空隙里,我发现梁小舟都在卧室里整理东西,他把所有他喜欢的衣服和心爱的小玩意儿都归置在了一起,随时准备去远行似的,我透过虚掩的门看着他不知疲倦的在那鼓捣,我忽然就有了一种预感,看来这小子要单飞了。
    第二天的傍晚,靓仔来了,看见梁小舟忙碌的背影,他大吼了一声:“哥们,你这是要闹独立呀!”梁小舟一脸悲壮地拍打着靓仔地肩膀,:“兄弟,我想通了。”靓仔一拳头打在梁小舟胸口的地方,“敢做梦总是好的。”
    靓仔是梁小舟他们宿舍第一个百万富翁,他和他的一个亲戚合伙开了一个文化公司,想请我抽空去给他盯着点,这小子刚当上了一家加拿大通信公司的副总,在技术方面是公司得“大拿”,赚钱的心思重得很。他酷爱表演艺术,大学刚毕业得时候,削尖了脑袋想混到文艺工作者得队伍里,未果。
    我已经两天没洗澡了,趁着他跟梁小舟瞎白活得空隙,我去冲了个澡。回来的时候,他正跟梁小舟压低了嗓门商量着什么重大的事情,看见我,他忽然高声地大笑起来,“别逗了你,想换工作,太难了,你还是踏实地当你地飞行员算了!”他拍打着梁小舟地肩膀,继而又转向我,“张元,梁小舟最近地思想波动很大,他居然想换工作,我正做他地思想工作呢,真是没事找事,你换什么换呐?都干了这么多年了,你就舍得?舍得离开……离开工作岗位?不是我说你呀梁小舟,你这一换,什么都没了,一切从零开始,搞不好你还是要回来的!回到你现在的岗位,真的,不是我说你……”靓仔语重心长地开导梁小舟,梁小舟面带笑容,一言不发。
    我站在距离他们两米远的地方,盯这他们看了足足两分钟。最后,我叹了口气对靓仔说,“人各有志,你让他折腾吧,不然他心里难受,随他去吧……”说完了,我转身进了房间。
    靓仔和梁小舟又嘀咕了一阵什么,他起身要走,我叫住他,“靓仔,干嘛去呀!等会我,我送你。”
    换上了牛仔裤和一件黑色毛衣,随手又抓起挂在衣架上的一件羽绒服我跟这靓仔一块出了门。
    靓仔的车停在路边的停车场里,距离我们的小区很长的路,一路上,靓仔挖空心思想跟我说点什么,却连一个话题也找不到。
    上了车,靓仔终于开口了,“张元,我们找个地方喝点东西吧。”
    “行啊,”我说,“咱上三里屯喝酒去吧。”
    三里屯的南街是我经常去的地方,那里有许多跟我一样以文为生的混混,唐辉是我在南街最好的酒友,我们俩曾经在一个叫做芥末坊的酒吧有过三十瓶科罗娜不醉的记录,他与我臭味相投,对于他的一句至理名言我近乎到了迷信的地步,他逢人变高呼“我绝对绝对的不赞成你,我也绝对绝对的不反对你。”这句废话我是认为迄今位置他所能放出的最精辟的阙辞了,另外他的许多随笔,例如“人的屁股比脸贵”,“爱情就是请客吃饭”等等等等,也能算做有点价值的废话。
    到了南街,找了一家清冷的酒吧,我跟靓仔一头扎了进去,什么也没说,我先干了一杯扎啤。酒吧里放着不知名的什么鸟乐队的爵士,有点吵。
    “张元,你别怪我。”靓仔先说的话,他有点胆怯。别说他了,就是梁小舟本人在看到我这副样子的时候也得小心再小心,此时的我,有点像他们说的煤气罐,易燃易爆。
    我嘿嘿一笑,点着了一根烟,及其凶恶地拿余光扫向靓仔地脸“你怕我什么?”
    “我,我……谁怕你了?”靓仔嘟囔着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啤酒,呛了,一咳嗽全喷我脸上了。
    我抓起餐巾纸,把脸擦干净。
    “说吧靓仔,梁小舟是换工作还是换保姆呀。”
    梁小舟的保姆就是我,因为我的工作地点就在家中那个9平米的书房里,买菜做饭洗衣服都比较方便,梁小舟这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寄生虫给了我一个保姆的职称。
    “也保不齐他是去当保姆了,”我见靓仔不说话又补充了一句。
    靓仔在一旁憋红了脸,吭哧了半天,“张元你可别怪我,那个女的是我表妹。”
    我对靓仔竖起了大拇指,“行啊,哥们儿,你真行。”这些年来我一如大学里面,跟靓仔等人称兄道弟。
    “你听我说兄弟……”靓仔也偶尔会向现在这样叫我兄弟。大学的那几年,我们就像共产主义乌托邦那样同吃同睡。
    “行,靓仔,你对得起我!”我咚得一声把装扎啤得空杯子放到桌上,“我拿你当兄弟,你拿我当表弟呀!”我感到心酸。
    “你放心张元,梁小舟那边我一定好好再劝劝他,我妹妹那边我也要教训她……”靓仔见我感叹的那么凄凉,拍着胸脯跟我保证。正在我沉默的时候,我的背后传来更深刻的一声叹息,“唉!”我转头一看,是唐辉,他跟死了娘似的忧愁地看着我,继续说道:“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最是读书人呐!”





    9、
    时至今日,我是那么强烈地怀念我的大学生活,在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我,我们单纯的让人心疼。
    刚刚经过了吃人的高考,每个跟我一同走进大学的家伙都是瘦骨嶙峋,面黄肌瘦,仿佛刚刚经过了饥荒。在进入大学之前,我们这些天南海北的同龄人并不相识,相同的高考志愿让我们从五湖四海走到了一起。比如我们的宿舍,六个人,来自不同的地域。
    我是第二个到415宿舍报道的,在我之前已经有一个上海的女孩入住,并且选择了一个冬暖夏凉的好床位,我进去的时候,她正悠闲地啃着一个又大又红地苹果看着我忙来忙去。在我们宿舍的人都到齐,并且相互介绍,熟悉了之后,那个啃苹果的家伙成了我们宿舍的老二,不知道是谁的提议,我们按照年龄和生日的大小互相称呼起了老大老二直到老六。说句实话,我打从心眼里厌恶这种称呼,不但媚俗,听起来简直让人反胃,但那时,似乎所有的宿舍都是这么干的,我只能为自己掉进这帮俗人堆里终日自怜自艾。
    自从大学毕业之后,我再也没有跟我们宿舍里地任何家伙有过任何联系,这些年我心里一直惦记着毕业离校那天我们的十年之约,十年之后也就是2006年的7月14日,我们将在我们大学时代住了四年的公寓楼门口见面,这些年,我一直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并且努力压制着我对她们的那些想念。
    不管你是不是有兴趣,我要告诉你一些当年在我们宿舍离发生过的一些事情,这些已经略微发黄的往事就像胡同口那个摊煎饼的老头随口说出的那样――看起来很美。
    我们的老大是个东北妞,农村来的,她是一个腰和肩膀一样粗的姑娘,梳着长辫子却总是乱糟糟的,她勤劳善良,品学兼优,大学四年她一直以老大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照顾宿舍的其他成员,我粗略的估计,四年里,她给老二洗过不下上千件衣服,包括内衣。
    刚住进宿舍的第一个星期,我曾经跟上海老二打了一架,打架的原因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她当时很激动,用许多上海方言来问候我的家人,主要是我母亲,面对她的情绪激昂,我优雅地保持着冷静,当我认为无需再忍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打开窗户把她的包括枕头在内的一切床上用品扔到了楼下,她愣了几秒钟之后,抄起墙边的笤帚扑向我,当我也抄起地上地脸盆准备迎战之后,老大挺身而出,结果我跟老二都冷静了,因为老大的脸被笤帚苗划成了一幅地图,脑门上还粘着一块苹果皮。由于这次事件,四年里老二一直对我爱理不理的神情,甚至在我已经当上了生活部的部长之后她跟我也只是点点头,从不多说一句话,当然,我是连头也不主动和她点的,直到我们分别的那一天。
    老三就是我本人。
    老四是从浙江来的,她说话不多,在宿舍的时间里除了看书就是吃东西,她爱磕瓜子,有洁僻,但对公共卫生从不关心。
    老五是我的死党,四年里我们相亲相爱,一路扶持着拿到了大学的毕业证书。她的学习成绩不好,但深得各科老师喜欢,每到考试前夕她都会频繁往来于各个办公室,老师宿舍甚至是系主任的家里,她总能从老师那套到比别人更多的考试提纲。她的家就在离学校不远的河北省境内一个小县城里,我曾经不止一次去过她的家,她有两个姐姐都已经结了婚,我第一次和她到家里去的时候是秋天,推开铁门,我看见她们家院子中间一棵巨大的柿子树上结满了硕大的柿子,已经有些发黄的柿子在纯净的桔红色夕阳的照耀下显得十分性感,我良久地站在门口的地方看着那些逆光的叶子边缘发亮的茸毛和金黄的柿子在一起所产生的奇异的色彩,正要感叹几句,忽然从楼上冲下来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妇女,一边跑向我们一边弯腰拣起了地上的一个铁锹,老五反应神速,拉起在一边发楞的我朝夺门而去。
    后来我知道那是老五的妈妈,因为她在现成里当小官的父亲有了新欢而变得精神恍惚,每隔一段时间精神病就要发作一次,这次刚好被我们俩赶上。
    据老五说,那次的病发作了很长时间,在我们返回学校之后的第三天由于家里没有人照看她,妈妈一个人在厨房里玩菜刀切掉了自己的两个手指头。
    宿舍里最小的女孩是武汉人,她娇小并且皮肤白皙,不爱多说话,似乎也不爱学习,但考试的成绩总是出奇的好,每次大考过后她都会用奖学金买来一大堆的零食在宿舍里聚餐。有一次放假归来,梁小舟到宿舍来找我,我不在,老六接待了他,等到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将老六从家乡带来的特产吃了个精光,正要下榻在老六的铺上睡午觉,被我痛打了一顿。
    就是这样的六个人,我们在一起度过了四年的光阴,总得来说,我们相亲相爱,尽管我跟老二有过种种的矛盾,当我们一起走出宿舍的时候,不管谁受了欺负,我们都会六个人手拉手去讨回公道。
    我们六个最出名的经历是在大一那年因为老二的新床单被一个大三女生给换走而堵到人家宿舍门口,逼着她承认自己不光彩的行为,并且将老二的床单换了回来,那个家伙的旧传单则被我们留在了宿舍里当抹布。
    大学毕业的分别的那个夏天,我们六个爬上公寓楼的楼顶,喝着啤酒,一遍一遍地唱《骊歌》,直到现在,我依然记得那歌曲的忧伤的旋律:南风又轻轻地吹送,相聚地光阴匆匆,亲爱的朋友请不要难过,离别以后要彼此珍重,绽放最绚烂的笑容,给明天更美的梦,亲爱的朋友请握一握手,从今以后要各奔西东……不管未来有多遥远,成长的路上有你有我,不管相逢在什么时候,我们是永远的朋友……
    整整一个夜晚,我们都呆在楼顶上,望着海的方向,夜风起的时候,我们依偎在一起,六个人的身体一齐在风里抖动,老二紧紧的抱着我,把她身上仅有的一件外衣的一大半都披在我的身上,我在她怀里居然睡着了,天亮的时刻,迎着风里带来的海的气息,我们抱头痛哭,老二把眼泪和鼻涕一起都抹在了我的肩膀上,之后,我们回到宿舍里,带上行李,各奔西东。


    10、
    我绝对得承认一个事实,在刚刚进入大学进行军训的那些日子里,我对我们的教官产生了一点点的暧昧感情,我说不清楚那是不是爱情。
    因为我们的大学是在一个海滨城市里,并且是一个许多国家的高级领导人每年夏天都会来修养的重要海滨城市里,这里的军队有很多,受命训练我们的教官是都是从一个部队的通信联里掉出来的军校毕业生,似乎都是排长一级的,我得说明一下,我对解放军是有感情的,说不上来的感情,就是觉得亲。我从小就觉得解放军长得都好看,精神,这种追随了我许多年的情愫在军训刚开始不久差点演变成一次对军民关系有严重破坏性的违纪事件。
    我们的教官叫刘野,我最早喜欢上他只是因为他跟别的教官不一样。说起来,那时我们新生聚到一起的话题最多的就是讨论哪个班的教官好看,刘野在教官里面不算最好看的,个子不高,但五官长得十分精致,我说的精致是相对于男人而言,圆脸,鼻子很挺拔,眼睛贼亮,他的嘴长得和我很像,十分完美,他穿着军装站在那里的时候,有几次,我会莫名其妙地觉得心跳加快,相对别地教官,他显得洁净,腼腆,有几次被男生问到女朋友的话题,我都看见他红了脸。
    我所说的刘野和别的教官不一样是以为他处处为我们谋福利。军训的场地有限,夏天的阳光又很毒辣,而场地上仅有的那些荫凉从来都是我们的地盘,别的班包括别的班的教官常常都是羡慕的看着我们,但从来也没有人来抢我们的地盘,让我肯定他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家伙,另外的一个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每到训练间歇的时间里,刘野都会解下腰间的皮带,将它套在脖子上,摘下帽子悠然地闪着风,有时男生会拿过他地帽子装腔作势地戴在头上,他靠在树边,笑容里充满着愉悦。
    我知道不是所有地女生都喜欢像刘野这样地教官,我曾经听见老二及其不满地抱怨刘野没有一点军人的优良作风,素质低下,居然将腰带套在脖子上,还有别的班的女生也曾在背后议论刘野的个子太矮,真不知道怎么当上的解放军,所有的这些我并不在意,就是觉得我喜欢上了他。
    最初的日子里,我苦苦找寻着接触他的机会,刚进大学的女生都以能和教官搭上关系为骄傲,我倒不是为了什么虚荣,但也是挖空心思寻找着机会跟刘野说话。机会很快被我逮到了,在教官们检查内务的时候,我故意将一本《罗兰小语》摆在床单上,将牙膏和脸盆摆放得乱七八糟,被子几乎是团在床上,果然,我们宿舍得了个全班最差,刘野于是将工作重点放在我们宿舍的我的身上,并且如我所愿的将《罗兰小语》借走了。
    于是,我又了跟刘野接触的堂而皇之的理由,只要军训结束的空隙里,我们都是做在操场边的双杠上闲聊,聊我在高中的生活,聊他在军校的生活,我们甚至聊到了各自家中的情况,我从与他的闲聊当中知道了他为何在所有的教官当中如此牛B的原因,他有两个哥哥,最大的哥哥是军区司令,二哥就是他所在连队的通讯参谋,于是我感到十分得意。就在我和刘野无所顾忌谈天说地的时候,麻烦也来了。先是我们的班主任找到我,拐弯抹角,废话说了一卡车才表达了学生不许和教官谈恋爱的意思,他说的很严肃,我在听了他的训斥之后居然心中说不出的兴奋,我和刘野谈恋爱了?!之后,系主任也找到了我,阴阳怪气地问我,“听说你是你们班高考分数最高地学生?既然文化成绩这么好,想必也不会是一个不守纪律地学生吧!早恋是可耻的,和教官恋爱是尤其可耻的。”他按照我们班主任的思路又把我教训了一顿,回去的路上,我看到了刘野,他也刚从领导的宿舍回来,看见我,他红了脸,从那以后,我们改用写信的方式谈天说地了,这种小小的变故更让我的心中激动不已。直到有一次,我跟老大一起到学校附近的一个小饭馆吃饭,正好遇到梁小舟他们几个人。
    梁小舟一看见我就高喊:“军嫂!”
    “滚!”我毫不示弱地骂了他一句。
    靓仔当时也在,我记忆当中地每一次梁小舟去饭馆吃饭靓仔都在,我想那是因为他要付帐地缘故。
    “张元,听说你们教官的哥哥是他们的通讯参谋,很了不得哟。”靓仔也跟着起哄,还每等我做出愤怒的反应,梁小舟又接上了话,“切,”他及其不屑一顾地将杯子里地啤酒一饮而尽之后说到:“你没听人说?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
    他们一桌子地牛鬼蛇神听了他的话全都哄笑起来,我显得十分被动。
    亮子又说话了,“你没听咱们教官说吗?他还有个哥哥是军区司令哩!”说罢,他居然有些得意地看着梁小舟,仿佛他这些情报是独家的。
    “啊呀呀!”梁小舟忽然高声叫喊起来,表情诡秘,“了不得,了不得,了不得!”他一连三个了不得让饭馆里吃饭的人们的眼光都投向了他,“司令走路,吉普代步!牛B!牛B!”他对着我竖起了大拇指,受到他的影响,他们一桌子的同学也同时对我竖起了大拇指,“牛B,牛B!”他们假装由衷地感叹起来,仿佛吉普代步的那个人是我。
    那天要不是老大拉着我,我险些把桌子上的一大盆水煮肉扣在梁小舟脑袋上,但最终的结果是我含着眼泪走出了小饭馆,脸饭也没吃,那天晚上,梁小舟叫靓仔把两份扬州炒饭送到了我们宿舍。


    11、
    距离新学生军训结束地前一个礼拜,各个系地各个班级都在抓紧一切可能地时间训练,为军训结束的检阅做准备。
    我们班把中午休息的时间和晚饭过后闲聊的时间都用上了,我们都在为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所谓集体荣誉而累死累活,我的落后思想从根本上注定了我拖我们班后腿的这个既成事实。不论是走正步还是原地坐下再站起来这些训练科目,就连最简单的向后转我都完成的一塌糊涂,跟我犯同样错误的还有老五和其他几个装腔作势的女生以及一个发育不良的男生,于是我们七八个人成为开小灶的对象,有时候刘野单独训练我们到晚上9点。那段时间里,有许多令我心跳的瞬间,给我留下了至今仍然美好的回忆。
    走正步,我的手臂不是太往前就是太靠后,为了纠正我,刘野通常会站再我的右侧,一旦发现我的不标准动作他便会握住握的手,一点一点的纠正,匍匐前进,握总舍不得让衣服袖子在地上蹭来蹭去,刘野通常两腿分列在握的身体两侧俯身按住握的肩膀,兴许是握的小脑不发达,一听见向后转的口令握的身体向后转的同时总会不自觉的晃来晃去刘野没法办只能从背后按住我的胳膊……如此等等,他废了许多心思纠正我的动作,我承认,我必须承认他的特别关照让我心里有些沾沾自喜,但更多的麻烦接踵而至。
    有一天回到宿舍,老大爬进我的被窝里,在我耳朵边上吹着热气问我:“张元,你是不是在跟教官谈恋爱呀?”
    “扯淡,我们没谈。不过我到的确有点喜欢他。”
    “咱班同学都议论你呢。”
    “说什么?”
    “说……都说……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话,你自己也能想得出来。”
    “谁爱说谁说?”当时,我显得颇不以为然,结果证明,我是错的。
    离军训结束还有三天的时候,班主任找到我,他跟我说:“张元,如果那些训练科目你实在完成的不好的话,检阅你就不要参加了吧。”
    “为什么,我是咱班一份子,我得参加。”
    “你是不是故意不好好做动作接近刘教官?”
    “没啊。”
    “噢。”他抽着烟,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之后告诉我:“我已经跟刘教官打过招呼了,检阅你就不参加了,以免拖后腿,这两天得训练你也不用参加了,在宿舍休息休息。”他不容我说点什么,转身就走了。
    就这样,我从那天以后没见过刘野。
    军训结束之后的很长时间里,我们班级的男生常常会收到刘野的信件,其实他们的部队离我们学校很近,他许多次的邀请我们班同学去部队玩,在我们刚上大学的第一年里,我们班的男生女生也去看过刘野许多次,有时候,我听见他们从刘野的连队回来很兴奋地说起那里的生活,心里会在突然之间觉得失落,他们一次也没有说起过我,甚至出于礼貌邀请我。
    另外,我要说的是,我们班军训的成绩并没有因为我的退出而表现优异,全系倒数第二。在刘野他们回连队的前一天晚上,各个班级都在举行跟教官告别的晚会,我趟在宿舍里睡大觉,老大跑回来喊我,说教官希望每个人都来参加送他的晚会,我翻了个身,告诉老大记着跟他把我的《罗兰小语》给拿回来,然后我接着跟周公会晤去了。
    不知道是老大忘了,还是刘野把我的书给弄丢了,那本书他没还我,让我对解放军的素质产生了怀疑,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明明说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这小子说好了借着看的书却给顺走了。



    12、
    有一回在三里屯跟人拼酒的时候,大作家唐辉曾经告诉过我,如果你想描述许多年以前一个什么人的状态,你千万不能说“在某某年,某某某在某地过得怎样怎样”这样得说法已经过时很久了,现在最时髦得叙述手法是,“某某年秋天得某某地地某某某过得如何如何。”我至今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当时唐辉给我举例子的时候不说是夏天或者冬天,偏偏选中了秋天,后来我想,可能是因为他受到二三十年代伤痕文学的影响太深刻了,那时文学作品当中荡气回肠的那些爱情故事的总是开始在秋天里,比如《半生缘》,比如《白玫瑰红玫瑰》。
    1992年秋天的大学校园里的梁小舟过得如鱼得水,军训过后不久,他开始发胖,但伴随这其中考试的到来很快又瘦了回去,甚至比之前瘦的更邪乎。
    在那段日子里,我总觉得梁小舟比我们显得早熟,有一次我们几个北京的老乡一齐去老龙头穷逛荡说起了黄鼠狼给鸡拜年到底会出现什么后果,靓仔说,那还用想,肯定是小鸡丢了,另外一个叫刘建军的男孩说鸡窝空了,仰望着高高在上的“天下第一关”的巨扁,梁小舟说,鸡怀孕了。
    期中考试之后梁小舟交了一个女朋友,是一个叫栾春的西安女孩,英语系的,高我们一级。
    进入大学的第一年,我们都热衷于举行喝参加各种聚会和舞会,往来穿梭于各个学生组织之间,我荣幸的加入了学生会的生活部,并且成为学校文学社的骨干,梁小舟做什么我不清楚,只是每个周末我都看见他在足球场上与人厮杀,春天,从塞北吹来强劲的风,鼓动起万里黄沙,梁小舟的长发与尘土一齐飞扬,宛若一只土狗。



    13、到了大学一年级结束之后的暑假,我在宿舍里收拾行李的时候老五带进来一个女生,指着我对她说,“这就是张元。”
    我面前的女孩十分时髦,她化了妆,口红是我喜欢的枣红色,胸脯高耸,走近我的时候带来一阵高贵的香气。我看着她一分钟,最后确定,我不认识她。
    当时与我往来的女生只限于我们生物系为数不多的几个,另外还有一些是北京老乡,她显然不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你是张元吧。”她笑的时候露出深红色的牙龈,我立刻觉得她不美了。
    我把手里的衣服扔回到床上,疑惑地答应了一声,“哎,是我。你找我什么事?”
    “我叫栾春,是梁小舟的朋友……”
    “噢,梁小舟回北京了吧?”我依稀记得我考完了最后一科往宿舍走的路上他跟靓仔一块背着个大背包向外走,跟我打了一声招呼,还说暑假他会给我打电话。
    她点头,“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想跟你商量点事。”
    我随她一直走到楼道地尽头,她才委婉的表达了来找我的目的。暑假她不想回西安,想到北京去看看,打打工,想临时在我家住几天。我想了想,反正我的房间是够大的,就答应了下来,栾春见我答应下来,显得十分兴奋,几乎雀跃起来。我忽然想到了梁小舟,问她:“梁小舟知道你要去北京吗?”
    “嗯,知道。”她答应的有些含糊。
    我对栾春的最初印象非常不好,感觉她是一个精于算计并且社会经验丰富的女孩,不知道梁小舟那种喜欢把自己化妆成色狼处处希望表现自己深厚阅历但实际上却头脑简单的,成天抱着漫画书的“猪样男孩”是出于什么目的找了这样一个女生谈恋爱。
    大学里谈恋爱其实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有几次在黄昏,我去水房打开水回来的路上,看见梁小舟在人来人往的杉树下肆无忌惮的亲吻一个姑娘,只从他的身边走过,我能感觉他们的激情四射,似乎有一次在我走过很久之后,梁小舟从背后叫我,“柴火妞,过瘾不?”我被他得流氓行径激怒,转身骂了他一句,“傻B!”背后梁小舟和那个姑娘一起哈哈大笑。
    我之所以说梁小舟是一个单纯的家伙不是没有根据的,他每次见到我都会用几乎调戏的语气跟我说话,惹的他的同伴或者我的同伴一阵大笑,让我感到不好意思,但当我们单独遭遇的时候他常常都是不知所措的。大学里,有一段时间学校整修浴室,只有临时的一个大浴室男女共用,通常都是五点到六点女生洗澡,六点到七点则是男生的时间,有一回我去的很晚,等洗完出来的时候已经有男生在浴室外面排队了。我在拐角的地方碰到梁小舟,他睡眼悻松,站在人群后面打着盹,我对他怒目而视,梁小舟显得十分腼腆,甚至紧张,似乎他的大脑转动了很长的时间,觉得应该跟我说点什么,憋了好久,在我已经快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慌乱中冒出了一句,“嘿,张元,洗澡啊……嘿嘿,里面人多吗?”我笑得岔了气。


    14、
    此时此刻,我坐在我的朝阳的小书房里,窗外桃花别样粉红,听着老狼的歌,思绪起伏。我想,我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容易被感动,离开学校之后的这些年里,我无数次的回忆,在梦里,在旅途中的火车上,在人群的喧嚣和夏天的榕树底下,我回忆大学里的生活,甚至我曾经在佛祖面前长跪不起,祈祷他能让我做一个完整的梦,重温我和梁小舟我们在大学里度过的每一天,过去的时光就像我们拉出的大便一样,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去到一个永远不能再回来的地方。
    这么多年,我依然喜欢听老狼,许巍,只要我愿意,我可以让他们在CD机里不知疲倦的为我高歌,找回遗失在岁月当中的大学往事。
    此时,老狼在没完没了地絮叨:
    这些仰起地低垂地陌生的熟悉的脸,
    这些欢畅的惆怅的修长的歌唱的岁月,
    这片望不穿的秋水,这片城市落下的灰,
    你躲在角落里等谁
    于是相遇了相许了相依着想不起时间,
    然后风来了雨来了人来了等来了转变,
    一片年轻时落下的叶,
    落到地面已是昨天,捡起来吧我们昏黄的容颜,
    天空里的风雨飘摇和不能承受的夕阳,
    你说这样吧去看海洋,看我们被风吹的模样,
    你说来吧看秋水春江,还映着当时的月亮
    ……………………
    奇怪,那个名叫高小松的小子好像在北京念了一个什么鸟大学,他是如何知道我们发生在燕山大学里的那些往事呢?海洋和秋水春江以及映着的月亮。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Good! keep com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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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刚才孤狗了一下没孤狗着:(
      • 好文,等下文
    • 狠不错啊。
    • Very nice...........Pls continue.
      • 美眉这种大学愤青的东东你也喜欢看啊?:)
        • 熟 悉 的 张 扬 感 觉 。 。 。 :-))
        • 美眉是什么咚咚?
          • 咚咚是什么东西?
    • 好文!继续啊!
    • 最新动向——(二)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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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在芥末坊里遇到唐辉的那天,我俩一块把靓仔给灌醉了,他趴在桌子上昏睡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说给唐辉的,他说:“大哥你为人真叫爽快,一会儿你受累把帐结了。”这小子最近也学会鸡贼了。
        我跟唐辉一块把靓仔送回了家。他住在一个高尚的社区里,一百三十多平米的房子,那扇巨大的落地窗户羡慕的唐辉直咋舌。他替靓仔扒去了外衣给他盖上被子,出来跟我嚷嚷说饿了,我进到厨房去扫了一眼,还有一箱子牛奶和七八袋方便面,我洗了两个西红柿开始煮面,一锅面我放了六个鸡蛋,面煮好了,我到客厅找唐辉,哥们儿正在厕所里享受着靓仔那进口的桑那浴房,我心里想,这哥儿俩还真不拿彼此当外人。
        吃过了面条,唐辉接了一个电话,问我,“张元,你最近有什么新作没有,有个台湾的出版公司要个小说。”
        “没问题呀。”我说,“我给写个充满伤痕的,正赶上我最近点儿背,写出来的东西非让读者眼泪哗哗的。”
        “你不是一直挺幸福的嘛?”
        “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哇!”我忍不住唏嘘起来,“从今以后哥们儿我又得横眉冷对千秋了。找个大款很难吗?”
        “不啊。”唐辉眼珠子立刻瞪起来,“你打算批发还是零售?”
        “扯淡,都是他妈的扯淡。”我忽然很想哭,怀疑地看着唐辉“我就这么叫人甩啦?”
        唐辉跟个二百五似的看着我,“不是我说你呀张元,人呐,该豁达的时候就得洒脱点,什么情呀爱呀,说穿了就仨字儿,瞎扯淡。”他嘴里说着三个字,却夸张的对我伸出了两个手指头,程剪刀状,表情好似那个写资本论的大胡子。“说点正经的,我有个朋友,是个航空公司的老板,跟我说好几回了,叫我给他弄一部反映他们生活的剧本,我最近忙啊,要不你去吧,挣点儿钱才是真的,说句不好听的,咱自己有了大把的人民币想玩什么样的没有!”
        唐辉说的话句句在理,也句句都是废话。我听了他说的这个正经事,心想我这是怎么了,跟航空公司干上了,刚被个飞行员给放了单儿,这会又巴巴地给人家写本子,我一口回绝了唐辉。
        我跟唐辉从靓仔的家里往外走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两点,走到小区门口打车,刚要走,远远的我看见梁小舟刚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后边跟着一个女的,不高,长发,瘦,模样看不清楚。我跟唐辉赶紧躲进阴影里。
        “那不是你那飞行员吗?”唐辉也看见了梁小舟,他们见过,在一帮文痞的聚会上,那天回来梁小舟还跟我说起唐辉,他形容唐辉带去的一个女友:“这女的长得真是太好认了,我保证全北京找不出第二个,丑,不是一般的。”梁小舟说话的时候阴阳怪气地盯着唐辉看,“不至于呀,你们文人都穷到这份儿上了。”他最后说的这句话我是四个小时以后反应过来的。
        他们神情紧张,步子迈得又快又急,走过我们隐藏的阴影的时候,我看着梁小舟搂着女孩的肩膀,“别着急,别着急”的安慰她,女孩的全身都在抖动,在哭。
        我心里恨恨的,立刻就想蹿出来抽梁小舟两个嘴巴,这个念头在我的心头一闪而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反而,我的心里充满着好奇。
        他们在靓仔住的那个单元门口停下来,连续按了几次靓仔家的门牌号码,大概靓仔醉得太厉害了,一点反应也没有。说起来,这种所谓得高尚公寓就是好,安全,保险。我看见梁小舟掏出手机来打靓仔家得电话,他焦急的神情令我也不由得更加紧张起来,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呢?我把我所认为的可能性全都一一排除掉,最后认定,是那个女孩出了什么问题,有了重要的事情会在这个钟点儿来着靓仔的只可能是家人,于是我肯定了,这个跟梁小舟在一起的女孩就是靓仔的表妹雪峥。
        梁小舟仍然在不停地拨电话,等待,再拨,再等,门一直也没有打开。
        雪峥一屁股在台阶上坐了下去,双手抱住头,脸埋进膝盖里,肩膀还在抖动,梁小舟也跟着坐下,把雪峥整个搂在怀里,过了一会,梁小舟跟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嗖的一下从台阶上起身,掏出电话。我正在思考靓仔为什么还不接电话的时候,我自己的手机在口袋里颤抖了起来,我立刻想到是梁小舟给我打的电话,心想真是万幸我把手机调成了震动。
        我跟唐辉像耗子似的蹿出阴影,飞也似的穿过大门的灯光,又耗子似的蹿过马路栏杆,紧跑了几步冲进了小区对面一个24小时营业的永和大王。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用及不耐烦的声音跟梁小舟说话。
        “梁小舟找我干嘛?”
        “哪呢?”
        “外边。”
        “嘛呢?”
        “喝酒。”
        “靓仔呢?”
        “回家睡了,高了。”
        听说靓仔喝醉了,梁小舟立刻沉寂了下来,半天也没有说话,连呼吸的声音也听不到,我以为他已经挂断了电话,正准备也挂断的时候,听筒里传来梁小舟沉重的一声叹息,“唉,”他似乎已经到了实在无计可施的地步,出于一个我非常想知道却无法打探的理由。“张元儿,你想办法给我借八万块钱。”从他的声音里我听得出来,他心里也没底。从我跟靓仔一起出了门开始,他用脚丫子也能猜到靓仔跟我说什么。
        我的大脑飞快飞快地转动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看了唐辉一眼,他正伸长了脖子听着电话里的动静。
        “你不是知道存折在哪嘛?”
        “我现在就要。”
        “现在?!”我眼珠子差点掉脚面子上,“大哥你这不是逗闷子嘛?现在?两点多了,大晚上的,你让我上哪给你找那么多钱?”
        “你道儿深,想想办法,我这等钱救命呢。”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这个钟点儿,那么多钱,肯定是出了大事儿了。
        “你怎么了梁小舟?”我感到大脑缺氧,难怪梁小舟以前总说我这个人扛不了大事,只是听他这么一说我就已经开始害怕了,“梁小舟,你说话呀,怎么了你?”
        “不是我,是,是靓仔的大姑,心肌梗塞,不给押金医院不收……”
        靓仔的大姑不就是雪峥她妈?大半夜我找人借钱就为了她?我他妈的有病!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继续啊! 继续啊! 继续啊!
      • 有点漏馅,不是实习医生吗?有事还不去找主任,不通不通
        • En............而且都要CASH? 半夜2点的?? !1
    • 这和那个“圈(juan)里圈(juan)外”是一个人写的么,很像,但没那个好
      • 哪里有看这个圈里圈外的呀?
        • 以前有人转贴过
          • 多谢,可是好像没结局?
            • 据说作者要出书了,所以。。。
    • 不是我说你--第二章(2-3)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2、
      几天之后,蚊子从新加坡回来,给我带了一双皮鞋,她进来的时候吃了一惊,因为房间十分凌乱,堆满了梁小舟还没搬走的东西。
      我书房的窗户上挂着厚厚的大窗帘,外面的天气就是怎样我一点也不清楚,看了表,已经是下午的四点多了,我最后一次吃饭是昨天中午,到现在我已经在电脑前坐了超过24个小时,走出书房,我的眼睛立刻眯成了一条线,因为屈光。
      蚊子是个导游,她天南海北的到处乱跑,大中国被她跑了个遍,前年她考到了英文的导游证,隔三差五就出趟国,美国,英国,欧洲背上书包说走就走,更别说新马泰了。蚊子跟方蕾一样,是我的高中同学,她很瘦,如果靠着墙站直了,你会怀疑是她的照片挂墙上了。
      “这不是你们家蝙蝠的行李吗?这家伙有要到国外去腐败了不成?”蝙蝠是蚊子给梁小舟起的外号,来源于一个笑话。话说一只耗子被一只蝙蝠给甩了,失恋的痛苦叫她无法自拔,她的同类开导她说,别伤心,他不就是一只蝙蝠吗,跟咱不是一个路子,瞧他长得那操行,耗子不是耗子,鸟不是鸟的,趁早叫他滚蛋算了。耗子小姐听了却更加难过,反驳她的同类,你可别这么说,好歹人家也是咱耗子当中得飞行员哩!于是梁小舟这个飞行员成了蚊子口中得大蝙蝠。
      我乜斜着眼睛看着蚊子,大半天,我说,“爱人要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难道是我?”蚊子同时张大了眼睛和嘴巴,几乎要吧我给吞下去,“恭喜恭喜,这回我又得破财了,说吧,你打算要个空调还是冰箱啊?”
      “空调?冰箱?”
      “要不这么着吧,张元,我送你们俩海南往返机票外带五星级酒店招待券,吃住全免。怎么样?”
      “那哪成啊?”
      蚊子一挥手,“你就别客气了,这么些年在一块,谁跟谁呀?”
      “不成!我坚决不同意,凭你现在得财力,怎么也得新马泰呀!”我头摇尾巴晃地说完了,惹的蚊子吐了我一脸的口水。
      在蚊子来找我之前,我是打定了主意要告诉她我跟梁小舟目前的情况的,我心里一万遍地告诉我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梁小舟当方面已经向外界宣布了我们感情的破裂,我就算不同意也于事无补,到了这个时候,我甚至已经无心去追究一下感情破裂的根源。如今这个世道,再没有抛弃这一说了。
      多年以前,我养过一条狗,我管它叫晃悠,以为它走起路来常常东摇西晃。这家伙在一个月大的时候被我抱回家里,每天用牛奶和钙片以及一切对狗来说具有营养价值的食品来喂养它,因此它长得飞快,那段日子里,梁小舟拼命从公司往家里顺牛奶和牛肉,用他的话说,我们家的晃悠比头等舱的乘客吃得可好多了。其实我想表达的意思并不是小狗的伙食,我只是想说,我的确是对它很好,它也十分的依恋我,向我撒娇,对这我摇尾巴,在每一个梁小舟不在家的夏天的风雨交加的夜晚,我的晃悠从来不睡觉,因为我害怕雷电,我不知道它是如何知道我的这个弱点,我从来也没有刻意教导过它,每当雷电交加的夜晚,在我醒着或是熟睡的时刻里,我的晃悠它都是张大了眼睛守在我的床边,那时候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我的晃悠恐怕是对我最最忠诚的生物了。
      我的晃悠在它长到一岁半的时候被一个搬家的邻居带走了,因为我和我的邻居总是拎着各自家中的小狗在公园里散步,他们家是一只漂亮的母狗,我的晃悠是公狗,一来二去的,晃悠彻底爱上了那条优雅的母狗,只要我不留神打开了门,它准顺着门缝钻出去,到邻居家去挠门,当我去找它回来的时候,它几乎藏遍了邻居家所有狭窄的角落,晃悠的表现让我感到心冷,难道爱情的力量真能让它舍弃我给它精美的食物与呵护?还有我给它那些母亲一样的爱,我敢不害臊地说,在晃悠初来我家地日子里,我几乎是比母狗还仔细地照料它的!就是这个小东西,在我的邻居搬家带走了那只小母狗之后,我的晃悠开始不吃不喝,每天都趴在门口的地方,只要我一开门它就疯了似的跑到邻居家已经狗去楼空的门口,拼命地挠门和叫唤,甚至我还看见它掉过眼泪,最后我给我地邻居打了一个电话,希望她看在我们家晃悠对他们家地母狗一往情深的面子上能够收留晃悠,并且好好带它。
      邻居欢喜地把晃悠接走了,那天上午,我把给晃悠定做和买回的四季穿的“狗服”以及它洗澡和梳洗,还有吃剩下的零食装在一个纸箱子里叫邻居一起带走了,晃悠舔着小母狗的屁股乐呵呵地在房间里转悠了好半天,得知它要离开我的时刻,它很伤感的瞧了我一眼,屁颠颠地跟着小母狗离开了。
      就在我的上一部小说里,我还说过这样的话,“这年头,出了狗,谁对人忠诚啊?”现在,我不得不说,其实我是说错了,请你一定一定要相信我这一次所说的话:如今这这年头,没有谁是对你忠诚的,连狗都不能,更别说人了。



      3、
      我跟梁小舟做了分手之前最后一次长谈,他的心情比我显得沉重,我想那是因为在我们从相识开始算起的十年里,对情对爱对任何生活的琐碎细节,我对他不曾有过丝毫的亏欠,我的心怀坦荡荡。
      我们一起吃饭,在街边一个还算干净的小饭馆里。要了两瓶燕京啤酒。
      我端起了酒杯,“干一杯吧梁小舟!”他缓慢的举杯,一仰而尽。
      我喝了一口,将酒杯放下,又给梁小舟的酒杯里倒满了酒。
      “张元,我现在是众叛亲离……”梁小舟的表情及其痛苦,“跟靓仔这十几年的交情算掰了,蚊子,我爸,我妈,他们要知道了也得有砍了我得心事……真的,张元,看在党国的面子上拉兄弟一把,千万别说些让我心里承受不住的话……你说出来的肯定比他们都狠,我亏欠你多少我比谁都明白……”
      “你放心梁小舟,我什么也不说,咱们再干一杯,我祝你幸福。”我笑着端起酒杯。
      梁小舟把酒杯抬起,又咣当一下摔在桌子上,“你别拿软刀子扎我了。”
      “梁小舟,你自己说你他妈的算个什么东西?你伤了我,你还不让我说点抱怨的话,我他妈的也忒窝囊点了吧……”
      梁小舟听了我的话,把头摇晃得像个拨浪鼓,“不是,不是,不是。”他得手也跟着摆动,“张元儿,我不是怕你骂我呀,我是怕你一不留神跟我说了软话让我留下来,要是那样得话……要是万一你那样的话,张元儿我跟你说句实话,我真是下不了决心离开你呀……”梁小舟瘦长的脸上落下泪来,十年难得一见的梁小舟的眼泪,他又将杯子里的啤酒喝干净,招手叫服务员,“兄弟,给哥哥拿啤酒!”转过脸来对着我,先做了一个深呼吸,接着说到:“说实话,张元,我是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不管我离开你还是不离开你,你瞧不起我是肯定的了,我不让你说话,我是害怕呀,我真害怕明知道你瞧不起我了,我还是在最后留下来,那样的话,我连彻底的做个王八蛋的资格都没有了,我自己都受不了……真的张元。”梁小舟真诚的看着我,眼睛里面噙着泪,我只能将本来准备好的煽情的那些能刺痛梁小舟内心深处的话都隐藏了起来。
      我说,“你想什么呐梁小舟,我能说软话让你留下来?”我尽量将嘴撇的很大,“说实话,我是有点舍不得,你想啊,从咱俩认识到现在,整十年了,咱俩都给对方的生命里做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的证人,证明咱这十年都没白活,今天借这个机会,我只想谢谢你,也替你谢谢我自己……这些年你辛苦了,给我洗衣服,做饭,隔三差五还挨我一顿胖揍……”说着说着,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这样说下去,我的眼泪也会掉下来,算了,不说了吧,都挺不易的,也说不定从此以后我们俩都能过得更好呢!想到这里,我将自己的酒杯斟满,“啥也不说了,梁小舟,喝完了这杯酒,咱就算散伙了,十年的交情,还是朋友。”说完了这番话,我和梁小舟都落泪了,喝完了最后的一杯啤酒,我们出了小饭馆,第一次走了相反的路。
      回到家里,我发现自己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痛苦,下午我照常坐在电脑前面修改着一部小说的初稿,只是偶尔抬起头看向窗户外面的时候,突然间会想起关于我生活里面发生的这个重大的变故,有些失落而已。
      我想,人从骨子里都挺他妈的东西的。这件事情对我是个打击,这是无疑的,可是就算我哭泣,我呐喊,我控诉,我痛苦,我上蹿下跳,就算我大骂梁小舟,我杀了他,甚至我把他剁碎,这些都不能更改一个事实,那就是,梁小舟对我的感情已经不那么强烈了,既然如此,他去追寻一段更令他神往的,刻骨的,更让他身不由己的感情是没有错误的,更何况,我深信梁小舟是身不由己的离开了我。
      自从我和梁小舟喝完了最后一杯酒,回到家里之后,我忽然明白了一个众所周知但又往往被忽略的道理,那就是,一个人,其实在你的生命当中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你自己的,你的父母,他们有一天会先于你离开这个世界,你的孩子,他们有一天会张大,又了属于自己的爱人和生活,会离你越来越远,你的爱人,他会在突然之间向你宣布他要离开你,甚至没有一个让你满意的理由……所以,想来想去,一生之中只有你自己是完完全全的属于你自己的,你的身体和你的头脑,所以我决定我要更加的爱惜自己,前所未有的。
      蚊子总会突如其来的来造访我,这次她连梁小舟堆放在客厅里的行李也没有见到。
      “他走啦?”
      “噢,走了。”我淡淡地说。
      “去哪了?”蚊子一到我家就会蜷着身体缩进沙发里,像个刺猬。
      我从书房的敞开的门端详着蚊子,她这个粗线条对我的情绪上的变化完全没有任何的洞察,“去……去到一个……一个他想去的地方。”
      “扯什么呐你?越来越像诗人了你。”
      “蚊子……”我犹豫着该怎么样跟她讲述我跟梁小舟的这个结局,我怀疑蚊子这个不懂爱情的家伙根本不会明白梁小舟的痛苦,实际上我真切的感受到了,梁小舟的痛苦更甚于我。
      当我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讲给蚊子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就这么分手了?连一个背叛的理由梁小舟都没跟我说清楚。操他个事情的,梁小舟这小子又把我给忽悠进去了。
      蚊子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冲进卧室,翻开衣柜,到处找梁小舟的衣服,发现所有梁小舟的衣物都不翼而飞之后并不死心,又冲进了洗手间,她出来的时候红了眼睛,像只发情的兔子。
      “不是我说你呀张元,”蚊子指着我的鼻子数落我,“我就说,梁小舟这种人你早晚叫他给绕进去,多少年前我就告诉你,这种男人不踏实,我叫你别对他太实在,我叫你给自己留点余地……真不是我说你呀张元,你就该遇到一个这样的!”蚊子说得咬牙切齿,似乎我做错了什么天大得事情。
      可是蚊子这种连初恋都没有过得木头她怎么懂得爱情的滋味,她怎么懂得爱上一个人有时候是身不由己的呢!我有许多许多个理由相信,我的确是身不由己地爱上梁小舟的,即便是他在大学里跟那个叫栾春的女子谈恋爱的那些日子里。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我记得在哪里读到过晃悠。。。。
    • 好!继续!:)
      • must be the writer of "quan li quan wai"
        • 应该念 " juan li juan wai" he he
    • 不是我说你 ---(二-4)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4、
      在我们大学毕业多年以后的一个春节,栾春给我和梁小舟打过一次电话。
      似乎栾春是与我和梁小舟心有灵犀,就在电话铃声响起的前一分钟我们刚刚谈起她。我们坐在地板上谈起我们的生活,梁小舟说这些年他觉得过得很累,还说现在想起来还是在大学得日子最美,最有价值。大学里,总有参加不完的那些集体活动,班级的,系里的,老乡会的,宿舍的,足球队的,有数不清的逃课的理由,说不完的趣事,当然,最重要的还有那么多往来的纯情的女生,即使是那个“一脚踹”的大屁股,梁小舟说起她的时候也是怀这无限的眷恋,他说“哪怕是“一脚踹”也好,毕业之后在也找不到那么纯洁的姑娘,除了追忆那些似水年华,再也找不到她的影子。”梁小舟说得十分感伤,我有一万个理由相信,他很后悔没有在珍惜在大学当中那些日子对“一脚踹”进行调戏。
      我们说起大学里的恋爱,梁小舟坏笑着对我说,“你还当过几天的军嫂,嘿嘿。”他干笑的样子跟汉奸无异。
      我忽然想起他与栾春恋爱的那些日子,心里忽然升腾起酸溜溜的感觉,很遗憾为什么我跟梁小舟之前一定要有这样一个女子出现,并且我目睹过那么多次他们激情四射的放纵。
      我说,“梁小舟,毕业之后你想起过栾春吗?”
      “嗯?”他仰起头认真地看了我一会儿,“噢,”他含糊地答应着,“想啊,我连大屁股都想,别说她了。”他说得很坦然,很淡。
      梁小舟曾经埋怨我不该在那个夏天把栾春带到北京,对此我也感到过后悔。
      栾春在我的家里住了两个星期,第三个星期她说她要搬到梁小舟家里去住了。那时,我每天都在我表姐的家里给她带孩子,我表姐在是个老师,她刚生了孩子,准备在休产假的时间里突击英语,然后考托福出国。
      基本上栾春在我的家里是很自由的,她有钥匙,我的父母长时间的在外地出差,一个暑假我也只见过他们两次,我不在的时候,栾春自己买菜做饭,打扫房间,她把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收拾的井井有条,她做的饭菜也十分可口,那两个星期里我们相处得像姐妹一样,每天晚上都会在一个被窝里睡觉,说许多有趣的经历,但是一到白天,我就去表姐家,栾春也出门去了,她去了哪里我不知道,我那时想,她是去和梁小舟在一起吧,我还曾经在心里有过对梁小舟的不满,他的女朋友住在我的家里,他至少应该出于礼貌给我打个电话表示一下谢意吧。
      在栾春搬走之后的第三天,梁小舟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说他有两张赵传演唱会的票,问我想不想去看。赵传那时几乎是所有刚有点思想的年轻人的偶像,我十分欢喜,心想梁小舟总算还有点良心。
      可是我马上就想到了栾春,我电话里问他,“只有两张票啊?”
      “两张还不行啊,你还想要几张啊?你知道这票多少钱一张?”我能想象梁小舟当时肯定是瞪大了眼珠子对这话筒嚷嚷。
      “那你女朋友不去啊?”
      “我女朋友?谁?”
      “栾春啊,她不是搬你们家住去了吗?”
      “她搬我们家住?你怎么知道的?做梦梦到的?”
      “嘿,你说什么呐?前天刚从我们家搬出去的,说是搬你们家住去了。”当时我跟梁小舟都被对方搞的一头雾水,开学以后我才得知,栾春去北京是为了找他的初恋男友,是他的高中同学,考上了人大,本以为没有结果的一段爱情,他们在北京接头以后迅速又找回了初恋的感觉,他们俩在那个夏天都没有回西安,同居了一个暑假,回到学校之后发生的一件事情在全校范围内引起了轩然大波,令梁小舟十分窝火。
      一九九三年的九月二十三日是一个令当时所有的在校大学生都记忆尤深的日子。
      那天晚上,几乎有很少的人离开教室,我们都怀着欣喜和焦灼的心情等待着中国申办2000年奥运会的结果,当那个奥委会的老萨头在蒙特卡洛的会场里哆哆嗦嗦的打开信封宣布中国仅以两票之差败给悉尼的时候,整个教学楼就像一个烧开了的油锅里被人撒下了一把咸盐一样炸开了,椅子,热水瓶,饭盆甚至连电视机也没能幸免,我的可爱的同窗门随手拿起一切可以拿得东得东西砸向窗外,那些被杂碎的窗玻璃就像我们空洞的眼睛,充满失望和失意的在风中张望,我可以肯定地说,我们的大学里三分之二的男生都用砸东西的方式表达了他们激动的内心世界,就连我们班里最不起眼的一个身高只有一米六的怯懦的江西小个子的男生在起身离开教室之前还对着电视机里那帮欢呼雀跃的澳大利亚鬼子吐了一口带着血丝的浓痰。
      在集体事件当中总有个别运气不佳的个体会被揪出来充当大伙的替罪羊,梁小舟就是其中一个。据说,被梁小舟扔到楼下的一个男生集体打稀饭用的塑料桶连同半桶的大米粥正好落在了他们系主任的脑袋上,于是理所当然的,梁小舟受到了一个极大的记过的处分。学校说,是因为这次的事件添加了爱国因素,否则像梁小舟这样的学生,开除十遍也该够了。但当时我和许多人一样认为,梁小舟其实并没有多大的错误,他唯一的错误就是在一个错误的瞬间里将一个错误的东西错误的扔到了系主任的身上,我像许多人那样在与他不期而遇的时候对他的遭遇表示了同情。
      这才只是梁小舟处分生涯的开始。
      开学之后,栾春去医院检查身体,证实她怀孕了,她去做人工流产手术的那一天正好遇到学生处的何老师去妇科做检查。何老师是个十分怪癖的老太太,她像个修女一般痛恨一切与男生说话的女生,我曾经因为跟一个特招的体育生在食堂回来的路上说了两句笑话,被她撞见,她疾恶如仇般地看着我,说了一句“不自重!”恨恨地走了。她就是这样对待我们这些渴望与异性交流地少男少女,尽管我早就听师姐们说过她的小女儿还在我们大学的附中上高一的时候就跟一个大款搞上了关系。
      就是这样一个老太太,在医院的妇产科遭遇了去做人流的栾春,于是有一个麻烦理所当然地找到了梁小舟地身上。
      据目击者说,当时梁小舟跟何老师在学生处吵得天翻地覆,激动之余,梁小舟抄起桌子上何老师喝水得杯子在地上摔了一个粉碎。
      我并不想对当时的栾春发表看法,我想她当时的缄默也不愧为一个明智的举动,因为事实证明随着学校加大了对梁小舟处分的决心,栾春似乎是以一个受害者的形象出现的,直到有一天梁小舟好像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他跑到我的宿舍来,对我胡搅蛮缠。
      国庆节的假期刚过不久,一个周末宿舍的姐妹都出去穷逛荡了,剩下我和老五一齐坐在她的上铺上看着不远处足球场上的一群臭脚忙着抢球,刚看到梁小舟他们系二班的一个大个子被人铲了一个跟头,跟刺猬似的蜷在地上不起来,就听见了震天响的敲门声。
      “谁呀?”老五一边说着一边跳下床去开门。
      打开门,梁小舟站在那,脚上穿着拖鞋,大裤衩,上面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袖的运动衫。他并没有看到我,老五打开门之后,他试图向里张望着,最终什么也没看到。
      “呃,……嗯……”他呃啊了半天才对老五说,“我找你们宿舍的张元。”
      憨厚的老五微微了一下头,又转向他,“你找她有事?”
      “有事。她在吗?”
      “进来吧,我在。”我从老五的上铺跳了下来,光着脚丫子走了两步把梁小舟给让了进来。
      谁知梁小舟进来以后一看到我脸色马上就变了,指着我的鼻子骂到,“你大爷的张元,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我说什么?”
      “暑假栾春是怎么回事,你把她带到北京的,这会她怀孕学校找上我了。”
      “她说去北京找你,暂时要住我们家我才带她去的。”
      “那你总该去跟学校说一声吧,咱俩看演出的时候你不就知道她没来找我吗!”
      “那……那……那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已经有点生气了,我对梁小舟对我表现出来的指责显得有点无辜和莫名其妙。
      在我说完了这句话之后,梁小舟站在门口怒视着我有两分钟,一言不发,我能从他粗重的呼吸和额头上暴起的青筋里感受到他的愤怒。最终,梁小舟迅速地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不忘狠狠地摔上我们地房门表示他内心地不满。
      我和老五也面对面地愣了好一会儿,我吐了口唾沫在地上,说:“傻B,跟我嚷嚷个屁呀,活该!”然后转身又爬上了老五地床铺,猪似的钻进了被窝。
      晚上去食堂打饭,我看到了栾春,她就坐在离我两米以外地一张桌子上,孤独地吃着一碗面条。
      我走了过去,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那个时候栾春变得很憔悴,她地脸色发黄,没有丝毫血色,头发也不像从前那么油亮,宛如柴草一般披散在肩膀上。
      “栾春,吃点黄瓜。”我把我打地一份拌黄瓜往她跟前推了推。她嗯了一声,抬了一下头,却躲避着我的眼光。
      我想,她真可怜。
      “栾春,今天下午梁小舟到宿舍找我了。”
      她噢了一声,与我对视了两秒钟又把头低了下去。
      “栾春,学校要开除梁小舟的事儿……你知道了吧!”我试探性的问她,其实这只是我一个人说的。
      栾春显得很震惊,嗫喏着问我,“他跟你说的。”
      “是啊,他下午到宿舍告诉我的,校领导已经找他谈过了。”
      “噢。”栾春不懂声色地听着,端起饭盆把面汤喝干净了,“我走了。”
      她地表现令我感到十分意外,我从那时候开始坚信梁小舟跟栾春地怀孕无关,并且对着栾春的背影骂了一句:“真他妈不是东西。”
      第二天,就在我打定了主意要把暑假里发生的事情向学生处的领导报告的路上,又遇到了栾春,她红的眼睛,低着头与我撞了一个满怀。
      “栾春,怎么啦?”
      “噢,没事。”她干净擦了擦眼角,“张元,你跟梁小舟替我说句对不起,我刚才去学生科把事情都说清楚了,他不会被开除了,你叫他放心吧。”
      于是在不久以后的广播里,听到了栾春被学校给予的留校查看的处分决定。之后我又看到梁小舟,他显得很沮丧。值得一提的是,那时栾春已经上了大三,在未来的两年内,我很少看到她。
      她早我和梁小舟毕业一年,到她毕业的前夕我和梁小舟已经交上了朋友,她找到我,把一串非常精美的鲜红的珊瑚手链送给了我。我向梁小舟提议我们一起请栾春吃一顿饭,被梁小舟拒绝了 ,他托我将一只大得夸张得海螺送给栾春,那海螺是我们去南戴河洗海澡的时候梁小舟从地摊上买来的,他一直很喜欢。
      你或许会觉得我们大学里的故事荒唐并且索然无味,但实际上,这些平淡的故事在未来的日子常常让我和梁小舟感动得不知所措。
      有一天夜里,我和梁小舟在阳台上看月亮,梁小舟忽然问我:“张元儿,你觉不觉得上学那会儿我有点乱?”
      “怎么乱法?”
      “作风。”
      “你乱个屁呀,不就跟栾春有过一腿吗?你还算单纯。”我说得是心里话,在我得心里梁小舟一直是个单纯的大孩子。
      “张元,说实话,你这人实在不怎么样,长得难堪就不用说了,脾气也不好,唯一的优点就是宽容,真他妈的让我感动。”
      那天我跟梁小舟说了为数不多的掏心窝子的话中的一部分,“梁小舟,从咱俩开始好上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你这人心里藏不住事儿,我什么都担心,就是不担心你会欺骗我,说白了就是你这人头脑忒简单,我坚信,要是有一天你有了新的喜欢的女人,你一定丧着眉头跟我说实话的。”
      梁小舟当时激动地从背后把我整个抱住,斩钉截铁地说到,“我绝不离开你!”
      那年梁小舟刚刚从荷兰结束飞行训练回来,他的胳膊上肌肉开始发达起来,整个人比大学里胖了整整一圈。时间,它总是在不经意中改变着我们,容颜和内心。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你倒是挺为我们计划用眼的,好人啊!颇有几分王朔风太格,稀罕的是个女的,就是有些词用的太。。。当然我单位有一姐们也这样,3句话不离傻*,人绝对仗义,
        还说这是妇女解放了,哪能就他爷们们过口瘾给空气加料啊?!她笔名也SAN3,咳,有意思。。。
    • 不是我说你----(二-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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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毕业以后,栾春去了北京一所私立的高中当了英语老师,之后他的初恋男友拿到了美国一所大学的全奖,他们结了婚,一齐去了美国。
        栾春的际遇有理由让我相信爱情并且为之感动。
        美国的这些年他们过得非常不易,她的老公在大学里一待就是四年,奖学金远远不能支付两个人的生活,基本上在她老公找到工作之前的四年他们的生活事依靠栾春在餐馆里刷盘子换来的,他们的生活随着她老公在美国的一家报社找到了一个记者的工作而好转起来,我和梁小舟见到栾春的时候,她也刚刚从美国的一所大学毕业,如愿以偿的拿到了绿卡。
        我跟梁小舟在友谊宾馆见到了栾春,她老了,能看到眼角的皱纹和脸庞上黄褐色的斑点,依然很瘦,穿了一件咖啡色的羽绒服,旅游鞋,短发。看见我们走进,她从大堂的沙发上站了起来,含笑的走向我们。
        她请我们吃了一顿饭,说了许多她在美国的生活,很辛劳的生活。饭桌上,梁小舟说话不多,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想起当年他与栾春那些热烈的亲吻,反正这小子前所未有的深沉,到是我和栾春嘻嘻哈哈说了许多废话。
        饭桌上,栾春问起梁小舟,“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看来我得准备礼物了。”
        梁小舟居然有些腼腆,自从大学毕业这是我所少见的,他闷着头说:“结婚?得等我当了机长以后吧。张元特虚荣。”说着话,他十分不满意地白了我一眼。
        那年梁小舟刚从荷兰结束飞行训练,已经是他们航空公司最年轻地副机长了,他们航空公司地小姑娘没一个不对他有意思的。当然这是梁小舟自己说的。
        对于梁小舟来说,是不是有姑娘对他有意思其实并不重要,那年他的许多同学都结了婚,梁小舟随的份子钱海了去了,他做梦都希望能和我结婚,以便把那些随出去的份子钱都收回来,对此,我显得十分冷静,郑重地警告他,“建立在金钱基础上地婚姻是不幸福地!”关于那些份子,我自然有打算,我的计划是,结婚的宴席一次,搬家一次,生儿子一次,我儿子满月一次,我儿子上小学一次,考上重点高中一次,考大学一次,入党和参加工作各一次,然后是我儿子的婚礼,搬家……梁小舟一口唾沫呸在我脸上,仰天长啸:“作孽呀!”
        你看,生活就是挺奇怪,当你不想拥有的时候,他会追着给你,当你渴望的时候,上天总会送给你一个不耐烦的白眼儿,还得说上两句让你堵心的话,我仿佛听见他说“活该,给你的时候你干嘛不要!”
        我发誓,我比任何时候都希望能跟梁小舟结婚。
        此刻,我在叹息,为了我的那些应得的份子钱。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喜欢她的写作风格。:-)
      • 很高兴在这里看到你的新作!等下文
        最近怎么不见你在《海外原创》发表新作了?
    • 好奇问一句,您是原创吗?
      • must be ZT
        • I think it must be 原创
          我觉得她和《圈里圈外》是一个作者,文风很象
          • i did not finish reading either of them, tbh
    • 我来代贴行吗?^_^ 不是我说你——6~10,,8不知哪儿去了,可能作者写错了编号??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6、
        连初恋都没有过的蚊子在我的面前喷着口水教训我的无能,她张着大嘴,鼓着眼睛,连鼻孔也比平日里显得大了许多。
        “不是我说你张元儿,这他妈的梁小舟就欠练!我告诉你说吧,这号人要叫我赶上了,我一把火把他们家房子都点着!”
        “真不是我说你张元儿,都这时候了,你还把钱借给那傻逼女的,她妈为什么突然有病了?我问问你张元,为什么呀?一个字,报应!”
        “报应是俩字。”我纠正到。
        “你跟我这叫什么劲呀,别管一个字还是俩字,反正你就是欠骂!”
        “都不是我说你,你也奔三张儿的人了,这么些年,你跟着梁小舟你捞着什么好儿了?你自己想想,说出去我都嫌丢人!”
        “不是我说你呀张元儿……”
        蚊子皱着眉头,跟个影子似的在我跟前来回的晃悠着数落我,叫我的心里堵得难受极了,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个劲儿地在那喝水。
        “不是我说你呀,你自己说,自己说你窝囊不窝囊!”蚊子的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她的话音刚落,为了表示我对她的赞同,我扑倒在沙发上呜咽着哭了起来,之前喝进去的那些白开水全都出来了,连同鼻涕一齐,把我跟梁小舟从宜家新买的米黄色的大沙发弄得像张地图。
        蚊子疯了似的冲进卧室,“我现在就给这个王八蛋打电话,我问问他,他的良心哪去了。”她淅沥哗啦的在卧室里拨电话,仿佛电话机跟她有仇,过了大约三分钟,她叫骂着走了出来,“他大爷的梁小舟电话关了,这么欺负我姐妹儿,我非找人练了他!”蚊子挥舞着她麻杆似的小胳膊,红卫兵似的在我眼前晃悠。
        有人在这时按响了门铃,我慌忙跑进洗手间去洗脸了,蚊子透过门镜看到了靓仔。她黑着脸把门开打,站在门口的地方冷冷地问靓仔,“你干嘛来啦?”
        靓仔一看见蚊子就紧张得说不出话,“我……我这不是……来看看张元儿。”
        “我谢谢你了靓仔大哥。”蚊子把门关小了一点,不想叫靓仔进屋,“别猪鼻子上插洋葱你跟我们这装相了,你要真是打心眼儿里希望张元好,你把你那表妹给我牵来,我不打她个落花流水的!”
        我从洗手间里出来,拉开了蚊子,把靓仔让了进来。
        靓仔站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显得不知所措,不时地看看蚊子地脸色。
        “别这样蚊子,我跟梁小舟都说了,不管怎么说都是十来年地交情,还是朋友。”我给靓仔倒了一杯水,请他坐下,“坐啊靓仔,还客气什么。”
        靓仔答应着,坐下来。
        “张元,我是来谢谢你……我姑妈生病,多亏你把钱给借来了……”
        “你还别提这茬儿靓仔!”蚊子愤怒地跳了起来,“那是张元她傻逼,你别得了便宜还在这卖乖。”
        “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靓仔手忙脚乱地跟蚊子解释着。
        我说,“那天的钱是从唐辉那拿的,白天的时候正好他的一个朋友还了他十万块钱的现金,他还没来得及存。再说你要谢就谢梁小舟吧,他跟我借的钱。”
        我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三个人在房间里沉默了许久,靓仔忽然从沙发上蹿到我面前,拉着我的胳膊,“张元,这件事是雪峥和梁小舟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你……”他说着说着,红了眼圈儿,“一个是我表妹,一个是我兄弟……张元,怪我,怪我让他们认识……”
        我长叹了一口气,活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靓仔,蚊子,这事你们都别管了,谁也不怪。”我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把头靠在靠垫上,闭上眼睛想了想,“我跟梁小舟不会就这么完了,我们认识了十年,在一起生活了六年,谈恋爱谈了八年……我跟梁小舟都离不开彼此,蚊子,你信我吧,就算我跟梁小舟不能在一起,我们至少是亲人,是亲到骨髓里的那种亲人……”平日里,我很少说这种煽情的话,我不知道是我认为没有必要还是我从心里觉得太矫情而不屑去说,但在这个时候我必须用这样的言语告诉他们,我一直信仰的一个真理,男人和女人都是有心的,我发誓,在我与梁小舟在一起的这些年里,我们是用了心的。
        “傻逼!”蚊子轻蔑地看了我一眼,拎起背包打开门出去了。
        靓仔在我的面前坐着,我们长久的凝视着对方,过了很长时间之后,靓仔说,“张元,这么多年你一点没变,遇到大事你从来不慌张……张元,我跟梁小舟十年的兄弟,如果他回来在找你的那天,你得答应我,千万别难为他……梁小舟肯定经不起你折腾,你还记得咱们大三那年冬天?他走不远。”
        算起来,我跟梁小舟在一起这些年,不算这次的话,我们唯一的一次濒临分手的事件就只有我们上大二的那年冬天,梁小舟也是像这次一样,满怀愧疚地跟我吃了一次散伙饭,情景几乎跟前几天一摸一样,不同的只是,那次,我做错了一件令我终生悔恨的错事,分手的饭桌上,梁小舟表象得很坚强而决绝,他还安慰了我几句。而这一次,梁小舟流泪了。

      7、
        一九九三年冬天大学校园里的梁小舟显得稳重多了,虽然有过处分,他仍然顽强的当上了学生会体育部的部长,那是我们俩好上了之后的第一个冬天,跟所有靠近海边的城市一样,我们的大学显得潮湿而阴冷。
        那时候,学校里流行一首歌,《冬季到台北来看雨》,旋律忧郁,很符合我们当时追逐的时髦。那歌冬天是我们上大二的第一个学期,大学里学习的人还是很少,不管白天还是黑夜,也不管是在宿舍还是图书馆还是在教室里,我们都在做着各种各样我们认为浪漫的梦。
        我记得有一次上公共课,我们班跟梁小舟他们班在一个教室里,教授点名提问,问到梁小舟的时候,他正趴在桌子上流着哈喇子睡大觉。老教授连续喊了几声之后,有些不耐烦了,“梁小舟,梁小舟来了没有?”我记得那天梁小舟是去上课了,就在他们班卧倒在桌子上的人堆里寻找他的脑袋,刚找到他的时候,梁小舟忽然很大声地说了一句,“梁小舟病了。”然后换了一个姿势接着睡觉。老教授不依不饶,“刚才说话地那位同学,你是怎么知道的。”梁小舟一点也不慌乱,迎着教授的目光编瞎话,“我是他们宿舍的,他今天肚子疼。”许多人笑了起来,谁都知道,肚子疼是经常逃课的女生依仗着特殊的生理条件编瞎话的专利。
        老教授说,“那你叫什么?”
        “我叫刘建军。”刘建军是梁小舟的室友。
        “那好吧,刘建军同学,既然梁小舟不在,那么这个问题就由你来回答。”
        “这个……这个问题我不会!”梁小舟回答的理直气壮,让老教授十分气愤,他生气地将课本摔在讲桌上,“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学生整天都在干什么!提问从来没有痛快过,堂堂男子汉居然因为肚子疼就不来上课!刘建军,你回去以后叫上梁小舟,今天下午到我地办公室来!”
        他们机械系一班地学生被这个突如其来地喜剧给笑倒了一大片,他们宿舍那个真地刘建军就坐在梁小舟地身后,他对着梁小舟地后脑勺狠狠的拍过去一掌。疼的梁小舟两天之后还不能仰卧着睡觉。
        刘建军的父母都是军人,他从小在北京张大,后来由于他父母工作的调动,举家迁到了秦皇岛,他们家距离我们的大学很近,坐公共汽车只需要四十分钟,因此成了梁小舟和靓仔一干人等改善伙食的地方,我也曾跟着梁小舟一起去他的家里蹭饭,大概是父母工作太忙的缘故,他很小就开始自己做饭了,我们就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等着他把红烧肉做好了,再冲出去一通扫荡。他很高,比梁小舟还高,很结实,皮肤细腻得像女孩。
        我不知道时至今日梁小舟在心里是不是真得原谅了我,我想他没有。
        我已经说过了,九三年我们得大学里最流行得歌是《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受到小资思潮的冲击,我跟梁小舟商量着找一个下雪的周末,我们坐车去北戴河看海。
        北戴河的海滨是我们夏天周末常去的地方,不怪连毛主席都要来这里休养,这里的夏天没有丝毫的酷热,海上吹来的风从脸上佛过,带着点腥气,别提有多舒服了。我们常常都是在黄昏的时候或是穿着游泳衣先去洗个海澡,或是干脆穿着背心裤衩买上几个西瓜在海边一通海吃,天黑下来之后坐上公共汽车回学校。
        那个冬天的周末,我和我们宿舍的老六,老大,还有梁小舟,靓仔和刘建军一干人等站在码头上,迎着风,望着远处过往的船只,高声的呐喊跳跃,我们相互拥抱,那时刘建军暗恋我们宿舍老六,他们手牵手在海边的大坝上散步,刘建军脸颊通红,肯定是出于兴奋。
        那个令人悔恨的决定是我作出的。一个渔人即将出海,我鼓动大家一起跳到他的船上,象征性地给了他几十块钱,尽管他一再强调,这是小船,坐不了这么多人,但看在我狠心多加地二十块钱的面子上,他还是带着我们启动了。
        说实话,冬季去看海一点也不浪漫,浑身的关节只要能抖动的地方都在冷风里哆嗦起来,那天最激动的人是刘建军,他生平第一次地牵着他心爱姑娘柔软地小手在海边漫步。梁小舟看着他和老六的背影跟我说,“这小子今天美飞了。”
        船是那种烧柴油的简易渔船,坐上去比拖拉机的动静都大。才走了五分钟我就开始犯晕,趴在船舷上呕吐不止,他们几个虽说没有反应,但那些海上吹来的风还是冻得他们够戗。距离海岸越来越远,海上得波涛也开始汹涌起来,我原本趴在船舷上狠劲的跟肚子里的储备叫劲,趴的久了,猛得站起来感到一阵眩晕,一把没抓住梁小舟的手,居然一个跟头扎进了海里,只觉得一阵温热,然后是咸涩,然后就睡着了。
        醒了的时候,我一个人趟在医院的病房里,没人照看,挂着掉瓶,盖了很厚的被子。醒来两三个小时以后,梁小舟才红着眼睛进来,端着一碗稀饭。
        “梁小舟你怎么不在这守这我呀?”我对梁小舟的要求从来都显得理直气壮。
        老大也进来,端着一个大茶缸子里冒着热气。她看见我醒来,紧走了两部到床边,摸了摸我额头,“退烧了吧。”也不知道她当时在问谁。
        我挣扎着坐了起来,看见梁小舟站在一边不动弹,我开始吆喝他,“拿过来呀,我早饿了。”梁小舟黑着脸把饭盆摔在茶几上,“哟和,梁小舟一会儿没见你脾气见长啊!”我说完了,也不理会他,端起饭盆两口把稀粥喝了个干净。
        “没啦?”我看着老大问到。“你怎么不多买两个馒头?”我又埋怨梁小舟。
        说来也奇怪,我知道自己是掉海里了,但是我的心情并不坏,只是觉得饿,很饿。
        “我问你呐梁小舟,怎么没……”我是想问他怎么没买两个馒头,话还没说完梁小舟一下子从两米开外跳了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你他妈还想怎么着哇?张元你再敢多说一句看我不抽你的!”说完了,他并没有再走近我,而是转身走了出去。
        老大也跟着他出去了。
        我摇了摇头,心说这两人什么人品!倒头睡去。
        半夜里,我醒来,背哭声惊醒。老大抱这老六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我赶紧劝她,“怎么了老六?没事,你看我不是没事嘛!好好的,就是又点饿,别哭,别哭……”
        话还没说完,被梁小舟一声怒喝给阻止了。“张元你丫的给我闭嘴!”
        老六紧接着对我咆哮,“刘建军为了救你,给淹死了。”
        我听了险些一头栽到地上。
        刘建军的确是死了,而且是因为我。
        梁小舟见我栽到了海里,立刻跳了起来,他想往海里跳去拉我,被渔民衣把给薅住了,就在他薅住梁小舟的当口,刘建军已经跳下去了。刘建军的水性很好,几下就抓住了我的头发将我举到了船上,他本来也能上去的,第一次他扒住了船舷,由于用劲太大,整个船几乎翻掉,当船上的人全都站到了另外的一侧等这他再蹿上来的时候,他的脚忽然抽筋了,扑腾了两下就淹没在了波涛里,那个渔民,本来是会水的,他以海水太凉为由拒绝去救人,在梁小舟他们跟渔民讨价还价的时间里,刘建军的肺里呛了许多水,虽然最快的速度送进了医院,没有被抢救过来。
        事情当时在学校乃至地区的影响都很大,刘建军被授予了许多许多光荣的称号,到现在,我都已经想不起来了,我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刘建军在追悼会上,我最后一次看见他的脸,他的表情很痛苦,梁小舟拉着我在他的遗体前长跪不起……
        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那些给予他的光荣称号之外,我记得一切当时的细节,并且十分深刻。

      9、
        大学里的恋爱故事,像是游戏,今天好了,明天又恼了,后天就分了,梁小舟和栾春是如此,我仔细想了一下,似乎我跟教官刘野也是如此。
        为什么我会如此憎恨梁小舟的背叛?骨子里我绝对绝对地赞同恋人之间的分别就是一拍两散的那么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儿,当相恋成为过去,根本不必再去思量,然而,我得说上一句,我没有做到,不知不觉当中,我就成了文痞唐辉在他用手纸写成的狗屎文章里臭骂的那种死不要脸型的女人。被男人甩了,还不死心,哭着喊着要回那个男人,不是死不要脸是什么呢?
        傍晚,我在家里呆得心烦,出门打了辆车直奔唐辉开的那家朝海轩餐馆,本来是准备大吃一顿的,唐辉见了我的丧气样儿,像个将军那样振臂一挥:“走,到南街去,到文痞和流氓最多的地方去!”
        我们来到了三里屯南街。
        我跟唐辉找到一家安静的酒吧,是我们以前没来过的,看样子是新开张,门口贴着海报,青岛啤酒五块钱一瓶,科罗娜十五,唐辉见状,率先钻了进去,我在后边跟着,才探了个头进去,就听见有人高喊一声,:“狗男女!”寻声看去,一群红男绿女中间刘立军跟个土匪似的站在椅子上,哥们儿手里拿个酒瓶子,脑袋上顶着一头乱发,胯下的“老二”将裤子支出个帐篷,左边脸上赫然印着一张大嘴唇的口红印儿,一看就是傍边那个嘴角长颗大黑痣的小妞的杰作。我一看他那架势就知道他又叫这帮无烟产业工人给忽悠的差不多了。
        “哎呀呀!”唐辉一看见刘立军就跟见了亲爹似的,一猛子就扎过去了。“刘爷今天好兴致啊!”
        刘立军每次见着唐辉每次都吃哑巴亏,这小子就是一点记性不长。“嘿嘿,唐爷过奖,今这不是娱乐娱乐,嘿嘿,娱乐娱乐!”他晃悠着跨过身边小妞的大腿,出来迎接唐辉,“张元你今儿也有空出来啦?我要给你打电话,十次有十一次你得说忙,不够意思!”
        我连忙堆着笑,“我今儿不是也出来娱乐娱乐嘛!”
        我跟唐辉在一堆人旁边又加了两张椅子,坐下之后,唐辉拿出根烟来,在桌子上戳了几下,正好酒吧的一个服务生过来给他拿啤酒,唐辉一点不含糊,抓住那年轻的小伙子就一通狠批:“小伙子,不是我说你呀,以后看见刘爷往这来就得麻利点儿的,提前把妇女和粮食都藏起来!”小伙子给弄得一脸错愕,还一个劲儿得点头称是,刘立军推了他一把,“赶紧忙你的,是你个大爷!”他的表情惹得我哈哈大笑。
        “行啊你,刘立军,你又跟这刷夜呐!”我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是……不是跟你们……说了嘛,今天……跟这娱乐……娱乐。”他一着急的时候结巴的毛病就暴露出来,眼睛鼻子眉毛王一块挤。
        刘立军跟我和唐辉都挺熟,他父母家就住再我父母家楼上,我们算邻居,上小学我们俩在一个学校,他是我们学校有名的恶霸,我上二年级那年他就上了初中,以后偶尔在楼道里遇见我,他还假么假势地问我,“你们学校某某女老师结婚了没有?”要不就是“你们学校某某女老师现在是长头发还是短头发呀?”“我今儿路过你们学校门口,看见一穿粉红色连衣裙的女老师往外送你们,她新来的吧?多大了?结婚了嘛?”如此等等的问题,让我有理由相信他在少年时代就急尽意淫手段在大脑里无数次强奸了我们小学里所有还算有点紫色的女老师,真孙子!
        前年的时候,唐辉的朝海轩酒楼开业,我带着梁小舟一齐去庆祝,捎带脚跟着大伙海吃了一顿,吃到了一半,刘立军杀了出来,肩上扛着一个大花篮,直奔唐辉就过去了,嘴里嚷嚷着,“食堂开业,可喜可贺!”
        唐辉忙不迭失地向来宾介绍刘立军,“各位,各位,我给各位介绍这位北京城一超级流氓,虽说四年以来我只在宿舍见了他十来回吧,他的确是我大学一宿舍的哥们,刘立军,唱片公司老板,大老板。”唐辉拍着刘立军的肩膀重复着,“大老板”,其实那时候刘立军的唱片公司只有俩人,基本属于皮包。我正要跟梁小舟详细介绍刘立军其人其事,转脸瞧见梁小舟正盯着刘立军,流露出一脸的不解,“他怎么来了?”
        “你认识?”我一边大吃大嚼一边抽口问了梁小舟一句。
        “岂止?”他颇不屑地看了一眼我手里抓着地基围虾,“我舅舅。”
        我瞪大了眼珠子,“亲的?”
        “多新鲜呐!”
        “就你小时候成天追他屁股后边那个?”梁小舟没事老说小时候他在姥姥家里,没事跟着他最小的一个舅舅出去鬼混,俩人号称他姥姥那胡同里的一霸,我一直憋着要见见,上回他姥姥过生日,据说全家都去,我巴巴地跟去了,想一睹这个只比梁小舟大五岁的舅舅,结果中途接到舅舅的电话,生意忙,回不去了,感情就是刘立军啊!真是他妈的应了那句话了――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刘立军!”我扯着嗓子吆喝他,“刘立军!”
        刘立军听见我喊他,一边跟熟人招呼着一边奔我过来,梁小舟飞快地把头低下去,咕咚咕咚连喝了两大口啤酒。到了叫我给薅了起来,直面刘立军流氓的脸。
        “哎呀呀!”他看见梁小舟大叫起来,“你这干嘛来了梁小舟?”
        “我这不是……跟张元儿……”他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没说完,把大手搭在我头上,重重地拍了两下。
        刘立军明白了梁小舟的意思,站在距离我们一米开外险些让他的下巴掉到脚面子上,过了好一会,他几乎是跳起来指着梁小舟的鼻子叫喊,“小子,你可真是不开眼呐!”
        “嘿,你怎么说话呢刘立军!”我坐在椅子上转了个圈,瞧着他直想乐,“梁小舟找我怎么就不开眼了。”
        刘立军两步走到我跟前儿,一脸的苦大仇深,“张元儿,看在咱关系都不错的面子上,放兄弟一马,梁小舟那可是咱亲外甥,亲的。”
        “咱各论个的,他给我当老公也没耽误给你当亲外甥不是!”
        听我说完了这句话,刘立军得意洋洋地乜斜了我一眼,“那以后你看见我就得随着梁小舟喊我舅舅了。”
        “刘立军你玄了。”梁小舟在一边幸灾乐祸的说了一句。
        其事说来说去,梁小舟这些年并没有白跟我在一块儿过日子,在这个世界上,我想,梁小舟对我的了解更甚于我妈。
        因为唐辉的关系,我有许多次在外边的饭桌上或者在酒吧里与刘立军遇到,我们漫无边际地瞎贫,说许多不着边的话,根本不谈及梁小舟与我们各自之间的关系,我们十分投机并且快乐。
        后来的日子我们有许多机会在梁小舟的大家庭里碰面,刘立军都没有露面,我猜那跟我初次以亲戚的身份与他遭遇的那天叫他破费了三千多送了我一双意大利生产的杂牌皮鞋有关。

      10、
        梁小舟和刘立军,在我的生活当中他们更像兄弟。我跟梁小舟一起生活,过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真实的日子,跟刘立军一起娱乐,在酒桌上谈论他的泡牛哲学,唏嘘风花雪月,我是他们中间的一座桥梁,他们通过我来了解各自生活当中发生的些许变化。
        梁小舟从来不管刘立军叫舅舅,从小他就没喊过,我们三个人男的相聚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像唐辉似的喊刘立军“刘爷”,刘立军常常张着朦胧的醉眼把手搭在梁小舟的肩膀上,拍打两下,十分欣慰似的说到:“小子,不是我说你呀,咱家上下五千年就属你最牛B,找了张元这么个媳妇……”这句话他说过许多次,但一次都没有说得完整过,我很明白他所谓的牛B大概有两个意思,一谓我在文学上小有成就,圈里圈外的人都说我写的文字是鬼见愁,能坚持看完实属不易,一谓我远不像梁小舟想象的那么温顺善良,许多许多次的相处,刘立军的眼光穿透我的骨髓,看清楚许多让梁小舟不以为然的劣习。
        我像往常一样,对刘立军的狗屁不以为然。
        在南街又见到刘立军,我感到很意外,之前的最后一次与他见面是在一个月之前,我约了星光和方蕾一起吃饭,我跟方蕾一个在东四环一个在西四环,星光的医院就在我们中间,仨人约好了就在星光的办公室见面。
        从小,我对医院里的那股子怪味儿就反感,我知道,那一定是与我小时候为了治疗肺炎频繁地去医院打点滴,频繁地看那些小护士的冷眼有着直接的关系。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在讲台前将护士比喻成白衣天使我就曾公然站起来反驳,她们简直是白衣杀手啊,如果天使真的是像我印象深处那个涂抹着血红的嘴唇,一身劣质花露水的怪味,走起路来尽量摇晃着腰肢对所有雄性生物展开笑脸却对老人孩子急尽呵斥与不屑的家伙的话,上帝在天上该哭成了什么样?
        我讨厌医院,不怎么讨厌医生,但谈不上喜欢,我不怎么喜欢护士。
        那次就是在星光的办公室外面,我站在门口等着方蕾的到来,时间久了,我觉得无聊,借着星光查房的工夫,我四处走了走,刚走到高干病房区,从第一个窗户看进去,正看见在病房的一角站着的刘立军,他的对面站着一个挺好看的女大夫,我刚要进去打声招呼,就见刘立军挥手给了那大夫一巴掌,在我还没坐出反映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在病房里厮打成了一团,我连忙推门进去,一把拉住刘立军抬起的胳膊,把我所有的正义感都集中到了一起,大声地质问他:“刘立军你怎么跟着打人呐!”
        刘立军当时愣在了我面前,那女的开始哈哈大笑起来,继而刘立军也笑了起来。
        “你们怎么回事呀?”弄得我一塌糊涂。
        正说着,我得身后也传来了一阵狂笑,一个带大黑边眼睛剃光头的家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挥着手,“不是打架,是拍电影儿呐!”他一说完,我才注意到这房间的角落里架这摄影机,屋顶上打这拍摄用的灯光,感情真是派电影的。我赶紧跟人家道歉,“真对不起,我不知道,在玻璃那一看我就看见刘立军打人了,我想他也不能啊……”
        刘立军跟拣了钱似的在我身后笑得喘不过气来。
        “好么,这刚找到点感觉,想着能过了,这又杀出来一个见义勇为的!现休息一会儿吧。”那个导演模样的家伙说得颇有点无可奈何。
        我问刘立军怎么想起来当演员了。
        他说导演是他大学一个哥们,给他帮忙,义务的,就这一个镜头。
        那次,我们随便寒暄了一会,方蕾就赶到了,我匆忙的跟刘立军告别跟着星光和方蕾一头扎进了烤鸭店,任刘立军在身后哭着喊着让我等他一会。
        又在酒吧见着刘立军,果然,没说上几句话他就翻出了上回的旧帐,“张元,你可真抠门儿啊,上回让你请我吃顿烤鸭你瞧你撒丫子跑得那叫一个欢!刷鸡贼是不是?”
        “不能吧,张元肯定是紧着上银行提款去了,就您那谱儿,钱包里没个两三张不敢轻易说请你。”我还没说话,唐辉把话茬接了过来。
        “是是是,”我赶紧应着,“我那是上银行提钱去了。要不今儿,我豁出去请你了,走吧,金鼎轩夜宵,要不和平门烤鸭店,再要不就只能上唐爷的朝海轩了。”
        刘立军一摆手,“我今哪都不去,我就这儿了,等人。佳人。”
        “行啊刘爷,你还等佳人!”唐辉大笑,对着我,“你瞧咱刘爷,真是目光如炬!”
        我狂笑。
        “说说吧,您今儿等的是哪位佳人呐!”我喝了一大口扎啤,一说话险些喷出来。
        刘立军伸出一个手指头在我和唐辉面前比比划划的半天,憋得脸通红,舌头在嘴里翻了好几个个都愣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刘爷今天是真喝美了。
        “白衣……天使……嘿嘿,”他神秘地笑着,“我梦中……情人……小峥……”
        我一个没留神一口啤酒喝呛了,喷了刘立军一脸。
        唐辉伸出大拇指对着刘立军一比划,“有前途!”他对着刘立军一脸地严肃,转脸又看着我,笑得也是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 ……”他学着刘立军得口气,“我梦中……情人……哈哈哈。”
        “行勒,我们今儿哪都不去勒,看看这梦中情人什么样!”
        “去去去,你赶紧回家,又把梁小舟一人仍家跟着鬼混什么劲儿呀,告诉你呀,可不是我吓唬你,跟唐辉说话多了都免不了怀孕……”刘立军话没说完,就对着门口招手,“小峥,小峥……”我背对着门口,知道刘立军要等得人来了,也忍不住像唐辉一样转身去瞧瞧。
        生活里有好些事真叫人没法说,在那天以前,我一直觉得是我自己跟梁小舟他们家人有缘,到现在我才知道,感情缘分这东西也是可以论斤卖的,一毛钱能买一麻袋。
        传说中的雪峥就活生生地站在我跟前,活生生让我喉咙里噎得直发痒,活生生让我依旧和颜悦色跟她坐一张桌子上胡说八道满嘴喷着废话,活生生叫我的心里插满了钢针,活生生叫我喝高了。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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