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班主接过话茬说:“打算留她的大师兄龙万里就近随时接应。一有情况,就来报信。”
“请问,龙老表就近有体面的亲朋好友吗?”赵德顺回过头来问道。
“这个……没有。”
“既然没有,那又怎么留得住,接应得了呢?”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黎班主他们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是好。片刻,龙万里支吾道:“我可 以包间客房,随时随机应变。”
赵德顺摇了摇头,说:“不妥不妥,这么大的行动,如不通盘考虑,周密安排,那就可能‘一步 走错,全盘皆输’,后果不堪设想!”
黎班主父女、师徒三人慌忙起身离座,拱手行礼,异口同声说:“恭请大哥赐教,我们愿洗耳恭 听!”
赵家父子也连忙起身还礼。赵德胜说:“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接着,他又敬起酒杯,说:“请同干一杯,再从容商量!”
又吃了一行酒,赵德顺问:“表妹这次次不测之地拿什么随身自卫?”
“小妹只会骑马打靶,可惜都用不上,表哥办法多,教教我吧!”
“我家收藏有一只勃朗宁袖珍手枪,可以给小妹带去防身。”
“那实在是太好了,谢谢表哥,我敬您一杯,干!”黎藿香兴奋地嚷道。
这顿酒一直吃到鸡叫,黎班主拱手一礼,说:“费礼了,费礼了,告辞,告辞!”于是欱着众人, 绕道三水集上,抓紧办几样嫁妆,准备日子一到,就送闺女过门田家湾。
那天吃过喜酒,白崇业又尽子婿之礼,送给了一大笔礼金,七、八挂马车,十几匹高头大马,以 及远行一应之物,黎班主拱手道谢就领着众人上路了。
田崇业娶了黎藿香做了四姨太,就把前面的三房太太抛在脑后了,成天陪着四姨太泡在小花园里 玩,不几天,四姨太玩腻了,有一次逗鸽子玩,刚才还在逮虫子,喂麦粒,笑得“格格格”的,忽然 脸一沉,噘起樱桃小嘴嘟囔道:“人家又不是鸽子,成天关在笼子内,真是闷死了!”
“不关住飞走了怎么办?”崇业公打趣道。
四姨太听了,一把夺过笼子,几下打开栓门,说:“去吧,看它会不会就飞走了!”
那对鸽子转动又黑又亮的小眼睛,迷惑不解地望望这儿,瞅瞅那儿,叫了几声“咕咕”就“噌”的一声 窜上了蓝天,绕了两个圈子,就没影了。
田崇业幸灾乐祸地说:“叫我说着了吧,鸟儿是放不得的,一放就会飞走!”
“我看,不见得,不信咱们打个赌!”
“赌就赌!”田崇业笑咪哂哂地说,“你说赌什么,怎么赌?”
“如果鸽子飞回来了,算我赢;不回来,算你赢。”四姨太说,“我赢了,你给我自由,你赢了, 我永远当你的小鸽子,怎么样?”
“自由,什么自由?”田崇业听了,明知故问道。
“就是不要老把人家关在小花园里,放人家大院走走,湾内走走,湾外走走。小气鬼,输不起就 拉倒!”
说罢,她又噘起樱桃小嘴生起气来。田崇业觉得蛮好玩,便说:“我的心肝宝贝,生气老得快, 我答应你就是!”
“好,那就击掌为信!”
“击掌为信!”
于是,都伸出右手掌,轻轻击了一下。
击完掌,四姨太塞进两根指头,鼓起红艳艳的小腮包,“嘘呈”一声口哨划过长空,那鸽子果真飞 了回来,蹦了蹦,又钻进笼子。“咕咕咕”地叫了起来。
田崇业这才想到,一个跑马卖艺,闯荡江湖之人,自由涣散惯了,成天把她关住,是不太好,将 来生一两伢儿,就会自然安份了的,于是就说:“好好好,这就陪你满大院走走,总该可以吧?”
那双璧大院是由上房、下房两幢大厦为主体,辅以无数高高矮矮的大小楼阁而组成的。一条抄手 游廊,弯弯曲曲,从上房通到下房,再一拐,就是后花园。
崇业公拉着四姨太的小手,沿着游廊栈道,边走边观赏沿途的花草树木,‘不时说了句笑话,介 绍几句眼前奇树异草,不知不觉来到后花园。
其实,整个一座双壁大院就是一座大花园,只是大大小小一块一块相对独立而已,当然,只数这 后花园最大,占地百亩左右。园林竖着参天大树,到处是繁茂的鲜花异草。绿荫丛中,一座假山,高 高矗立,其间,摆布着五、六座凉亭,凌驾在一雨荷花池塘上。流水淙淙荷花飘香,蛙声阵阵,鸟雀 喳喳,凉风簌簌,空气清鲜,登上山顶,田家湾全景,尽收眼底。四姨太噘起嘴边,撒娇说:“这么 好的去处,怎么不早让人家来玩儿呢?”
“好好好,今后一有空就陪你来玩,我的心肝宝贝!”
“谁要你陪,人家不会自己来?”
有一次,四姨太独自来到后花园,登上假山,无意间发现西面有扇后门,她便走了过去,没上 锁,一推门就开了。一出门,竟然碰刘长公子田宝春。见他头一埋想要走开,四姨太忙叫道:“宝春, 怎么不认得我了?”
“四姨娘,您逛耍啦?”田宝春一阵脸红,只好回答。
“这就对了!”四姨太走拢去,拍了拍他肩头说:“陪我走走好吗?”
“这个——”田宝春显得为难,托长声说不出下文。
“什么这个那个,不就是走走吗?还怕打翻醋缸子不成!”
田宝春又一脸红,说:“四姨娘说笑了,你想往哪里去?”
“上西门看看吧!”
他俩来到西寨门,四姨太这儿瞧瞧,那瞅瞅,忽然发现排水涵洞。她折了根芦苇杆,量了量,心 想,个把人钻出钻进不成问题。她又捡了块瓦片,“噼噼啪打了个水漂,心想,来这户寨河挺深的。
田宝春担心,呆久了,害怕碰见熟人,于是喊:“四姨娘,咱们走吧!”
“好,我这就走!”
没想到转过一道弯,还是叫三姨太田夏氏碰见了。
三姨太一进屋,就嚷嚷:“一个吃粉头饭的,几个是正经货?今天我又碰见宝春伢子跟那个狐狸 精亲亲热热地逛街巷,当心弄出丑来,丢尽你们田家的人啰!”
“够了够了!就你是铁保正。(注)
三姨委屈得哭了。她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看老头子是叫狐狸精迷昏了头!”
说完,眼泪巴洒地走了。
剩下崇业公一个人的时候,他的耳旁仿佛又想起那次跟四姨太的对话:
“那天在后山坡上,那几个兵痞子走了以后,你跟春伢子干了些什么?”
“他摸了我,抱了我,当然亲热的不得了!”四姨太负气道。
“不嫌肉麻,怎么那样说话呢?”崇业公责备道,“我再问你,那天把春伢媳妇气成那样,又是为 了什么?”
“我吻了他,搂抱了他,叫她——”
崇业公再也听不下去了,呼地一下站了起来,呵斥道:“够了够了,越说越不像话!”
四姨太“哇”地一声哭了。她哽咽说:“都信不过我,我说了,春伢子是你们田家的长公子,难道也 信不过吗?”
崇业公也只好让步,说:“好了好了,就算你有理,行了吧!”
四姨太这才渐渐平静下来。田崇业一本正经地说:“瓜田李下还是检点点好!”
忽然,他心里一亮,暗暗自言自语道:“对,就是这个办法,陪她到藏宝屋看字看画,再也不让她 与春伢子见面!”
次日他就领着四姨太七拐八绕来到一座花岗石厚墙壁,窄铁门大钢销的中等大小房间,里面堆满 东西,一股霉烘之气冲鼻。四姨太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你去天井打桶水来,我把天窗拉开,让空气敞敞,就不会有霉气的。”
“叫个下人来打扫吧!”
“不行,这是藏宝屋,外人是不准进来的!”
他们俩人只好亲自动手,花了一个上午,才把里面打扫的焕然一新,在天窗照下来的阳光映射 下,原来是一迭迭的古字、古画、古董以及奇石珍宝,金银玉器……四姨太挨挨瞅了一眼,随手抽了一 副古画《仕女图》,不觉脱口道:“哇,画的真逼真,看了这脸蛋,就像触摸绸缎似的,指头上骨腻 腻的。
“想不到,你的感受力这么好?”崇业公夸赞道。“再看这幅《清明上河图》,你看满街满集满船 的人都画进去了!”
她接过图画,呆呆地望着那开场卖艺,围观如墙的好场景,想起自己千里漂泊,闯荡江湖生涯, 想起这次折节屈嫁混进田家湾,试图窃得金匾藏匿机密,至今毫无进展,……不仅心气浮躁起来。心 想白朗将军等着哩,亲人们盼着哩,……老这样耗下去怎么行呢?……
“我的心肝宝贝,怎么啦?是不是这画哪儿惹你不高兴?”崇业公见她那样出神的样子,问道。
“不,这幅画很好。”四姨太这才回过神来,掩饰道:“它使我想到好多好远!”
“嗯,想不到你跟画这么投缘!”
四姨太心里忽然一亮,一个主意有了,忙趁机说:“我有个想法,能答应我吗?”
“什么想法?先说说看!”
“我要学画,天天陪人家来,给人家当先生,行吗?”
这正是崇业公求之不得的,于是就在她小脸蛋上轻轻的揪了一下,说:“可以,可以,我的心肝 宝贝!”
接连十多天,他俩又是浏览,又是临摹,“先生”教得得法,“学生”学得努力,四姨太进步很 快,崇业公夸奖道:“你临摹的简直可以以假乱真了!”
一天四姨太呕吐起来。崇业公说:“是不是病了?今天就不去画画,正好我有事,不能作陪,你 就在房里休息吧!”
“不,我画性正浓,一个人去好了。”
“这是钥匙,一个人去也可以。”崇业公说,“只准拿画,看画,画画,不准乱动其他的东西,特 别是神坎正面那一高一矮两座大铜人,千万不能碰摸,否则触动暗器,小心把你射成刺猬!”
由于好奇心,任务紧迫心驱使,一进藏宝室,四姨太拿了个大铜盆做挡箭牌,把那位小铜人左搬 搬,右搬搬,左拧拧,右拧拧,只听得地板下面一阵“嗖、嗖、嗖”箭击和“咔嚓”弦声响。搬完小铜 人,再搬大铜人,当她猛一用力往后一掀时,铜人倒了一扇铁门“咯咯咯”自动打开了,远远望见,那 面《方圆第一村》金匾竟然供在里面神坎上。四姨太兴奋得忘乎所以,身不由己地扑了拢去,忽然“ 啪”的一声,脊背上重重地挨了一棒。她稳不住身“咕㖨咕㖨”从神坎上滚落下来,掉在一个铁笼子里 。顿时警铃大作,值班人员连忙禀告长公子田宝春。田宝春拽起铁笼,一看是四姨太,忙摒退众人, 轻轻呼喊道:“四姨娘,四姨娘。”可是没有反应;忙打开笼子的小窗,一把抓起她的右手,那种细腻 ,那种柔嫩,又使他想起初次相识的那一幕……心想,我一定要救她,于是在她指尖上挨挨掐了几 下,四姨太终于长叹一声,醒了。一见是田宝春便哀求道:“宝春,救救我吧!”
“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田宝春放下她的手,问道。
“怎么回事,老家伙不想让我跟你见面,把我关在上面的屋子里,要我成天给他临摹古画,人家 累死了,见了那金匾,觉得稀奇,就伸手安拿,哪知挨了什么一下,就糊里糊涂的跌倒这铁笼里了。 ”
“什么金匾?”
“《方圆第一村》金匾呀,怎么,你不晓得?”
田宝春“嗯嗯:一”了两声,说:“好吧,我!放你出来。”
“慢!”田崇业从三水回来,一听到这消息就匆匆赶来,听春伢子说要放人,老远就制止道。
他风急火燎地拢过来,严厉地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老老实实说!”
“人家不过是好奇,想瞅那金唇嘛…四姨太哭兮兮地说。
她的话不能没有一点道理,瞧她娇滴滴的样子,又有几个月的身孕,崇业公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不禁“唉”的一声长叹,回过头来对田宝春说:“这类事,该你管。你说怎么处置?”
“按规矩,私闯禁地应当沉河。”田宝春说,“不过,四姨娘情有可原,继父您也有牵连,我看不 了了之算了。”
田崇业想,是呀,谁叫你让她进古玩字画室的哩?于是又叹息道:“唉,那样处置,怎么能服众 呢?”
“那就变通一下,先禁闭起来,看看反应再说。”
崇业公这才点了点头,说:“好吧,就由你全权处置好了。” 田宝春将四姨太禁闭在自己的闺房内。这个处罚的确不算重。只是门上有人把守,不许跨出房门 一步,信鸽也被拿走了,她懊恼了好几天,渐渐地,情绪平静下来,凭着记忆她画出了通往藏宝室的 路线图,一式两份,一份缝在未出世的孩子的肚兜里,一份等要回信鸽再送出去。所以日子倒也不怎 么难熬,但是老家伙耐不住寂寞,一天,他踱步过来,摒退门上看守,进房过夜。有言道:“小别胜新 婚,那一夜,老夫少妻,颠莺倒凤,不知消得几回魂。情爱高潮之时,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四姨太提 出要自由,解除禁闭;要鸽子,归还好玩。田崇业一一都答应了。
“看把我心爱的鸽子都饿瘦了。”鸽子送来的时候是一台嘟囔道好,我叫人提一些虫子,弄些米 粒来,好好喂养,会胖起来的,四姨太嘟囔道。
“好,我叫人提些虫子,弄些米粒来,好好喂喂会胖起来的。”崇业公安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