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中午,天就开始下起雨。开始是滴滴拉拉,后来淅淅沥沥,再后来就开始变成了持续不断的小雨。我心想,都说春雨贵如油,今天这雨似乎被老天爷贱卖了呀。大家赶紧纷纷把背包的防雨布罩上。四月回国时,买了个新的挪客(Naturehike)背包,还挺好用,特别是防雨非常给力。加上咱的鸟服,这点雨算不了什么。除了我,大家还都穿上了雨裤。艾伦、桑妮和剑虹路过美加边境时,取了从欧洲寄过来的雨裤,这次正好用上。她们都是网上购物高手,在欧洲订好东西,然后让商家寄到美加边境老美这边的一个仓库里。好像可以省去昂贵的加拿大购物税,据说边境有很多这样的仓库。
三人都说雨裤质量很好,面料柔软、不起电、透气、可以当一般裤子穿等等。又说同样质量的东西,价钱比多伦多的便宜太多了。话又说回来,再便宜,她们的雨裤也将近二百刀,比我的贵二十倍还多。其实这次我也带了雨裤,但不想穿。上次在奇拉里穿过一次这个五六块钱的雨裤,走起路来吱吱啦啦地响个不停,忒烦人。这次还好,雨不大,又没风。宽大的背包和肥硕的上身,盖住下肢部分,所以裤子没有被淋湿。
下午两点半左右,雨还在下。我们终于到了那个传说中的豪华野餐区。野餐区整的和一般城市的公园差不多。一块大草坪,有半个足球场大小。一面邻着碎石子路,另外三面由天然的森林做屏障。木栅栏把路和草坪隔开。栅栏入口处,立着一块木牌,写着“BRADLEY WALES/ STATE FOREST /PICNIC AREA”
我们到那里时,一辆涂有州立森林公园标志的SUV也刚刚好停在栅栏门口。一个警察从车上下来。那家伙满脸胡茬、膀大腰圆,土绿色的制服衬衣塞进紧绷绷的制服裤子里,宽宽的牛皮腰带横在中间。腰带上的褐色的牛皮枪套特别醒目。他左手扶着皮带,右手扶着手枪,端着的架势,是坏人看了一定会打个激灵的那种。我们全都是好人,看到警察同志既安心又开心。那家伙见到我们一行亚洲面孔个个背着巨大的背包走过来,又是美女偏多,他原本严肃的脸上立马堆起了笑容,问我们下午好。还主动介绍说压水井里的水不能直接饮用。
野餐区的一个角落是深褐色的卫生间。卫生间木质结构,男右女左各一个。里面当然不会有自来水。和一般野外公园一样,这是旱厕。虽然没有抽水马桶,但厕所处理的很好,里面一点味道也没有,厕纸和净手液齐全。厕所木屋的前方不远处,支着三个笨重的一体式野餐桌椅。而另一个角落有一个手工的压水井。在个巨大的美国州立森来里,有一处这么现代文明的产物确实难得。
雨还在下着,大家把行李用防雨罩盖好放在野餐桌上,然后去先后去厕所方便。雨越来越下最大,于是大家把背包转移到厕所的屋檐下。又过了一会儿,雨似乎更大了,没有停的迹象。大家干脆把背包放进了厕所,雅各和我占领了男厕所,四位女士则统治了女厕所。好在这时公园人不多,几乎就是我们自己使用。
淋了两三个小时的雨,又冷又饿,又潮湿。比起外边湿漉漉的一地泥水,厕所里干燥暖和。我干脆在大便池边上支起下火炉,煮了咖啡。咖啡好了,我端着咖咖啡,沿着屋檐到女厕门口,问女士谁要咖啡,结果没有人响应。哈哈,我自斟自饮了哈。
喝完咖啡,肚子咕咕直叫,干脆又煮了方便面。里面放了腊肉和腊肠,贼香。有了食物,就有了酒瘾,我打开不锈钢酒壶,抿了两口伏特加,在这潮湿的野外,有一处干燥之地,又有热辣的烈酒,真TMD爽呀。我递给雅各,他竟然不接,纯洁中年!我自己一时忘记了自己把厕所当厨房了。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别扭和担心,毕竟里面只有一个小便池和一个大便池,如果有其他人过来如厕,还是很尴尬的呀。此时厕所外边就有两个男性老外,他们在雨中搭了一个雨棚,在雨棚下煮东西吃,文明人。
到了五点半,雨还没有停的意思。我说雅各咱哥俩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雅各说无论如何他不能在厕所里睡觉。隔着墙,那边边艾伦大声传话说,她们已经打定主意把卫生间改为她们的今夜的闺房喇。四位美女的挤的厕所里,叽叽喳喳像是在开party。我过去,敲门说可以不可以进来。四位女士连说可以可以。我推门进入,人生第一次进入女厕所。里面因为少了小便池,显得比我们那边的宽敞了许多。我打趣说,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见到厕所里的大party,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忘记哪个玩户外的高手说过,没有在厕所里过过夜的,那是玩户外的青铜。
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雨小了。我和雅各、建宏、桑妮想去计划中的露营地看一下。艾伦说就在厕所后面不远处。露营地离野餐区很近,两三百米左右,就在峡谷边上。峡谷很深,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一条蜿蜒的小河和河边的公路像蚯蚓一样盘桓在谷底。。
峡谷边缘装有防止游客跌落的护栏,还有一处非常漂亮的观景台。这时候,雨停了,乌云在天上翻卷。雾气也开始从四面八方涌来。山风顺着山谷赶着一团一团的云雾飘来飘去。很快,这些云团就飘散在了整个峡谷,峡谷下面的河流和公路彻底淹没在云雾中。而峡谷里葱葱郁郁高高低低的绿色树林时隐时现,似乎是绿色的珊瑚礁露出弥漫着大雾的海平面上。太美了,女士们都惊呼起来,因为大家突然发现我们自己都站在云端之上。峡谷不知何时已经被这乳白色的大雾填满。我们的大呼小叫引来两个徒步白人男子快速往我们这里赶来,也是一阵惊呼和拍照。
雨渐渐小了,大家决定从厕所里搬出来,转移到露营地过夜。这里没有河流,水只能从野餐区的那个手工压水井里提取。别说,压水井还不是那么好操作。两个人合作效率好一些,一个人持续上下压手柄,过一会,水才会由水管流出,另一个人负责用瓶子接水。大家带的水壶和做饭的锅都很小,很是折腾了一阵才取够晚饭的用水。
此时天气仍然阴冷,地上非常潮湿。大家趁着天亮很快搭好了各自的帐篷,接着就是点篝火、做饭、喝酒、侃大山。这是露营中最轻松和最惬意的时刻。露营地有一个很大的石块垒起的火盆,围着火盆是一圈一抱粗的圆木,这就是野营时,我们豪华的座椅。火盆边垒了不少的木材,应该是前面露营的人留下的。虽然柴比较湿,但好在多。我和雅各开始点火,没过多久篝火就熊熊燃烧起来。大家围着篝火边烤淋湿的衣服,边聊天。
雅各看到一块儿原木上用马克笔写的“上帝爱你(God love you)“。于是大家伙开始谈起宗教。有人说,信教的人都很善良平和。我是基督徒,但此时我想的却是,这说不定是白人至上的那些宗教狂热份子留下的记号。这个念头一闪,心里确实有些感到罪恶感。雅各说起前些年他去了耶路撒冷,然后发表了对三大宗教的一番深刻的评论。剑虹说她受洗加入天主教,为的是儿子能上天主教的学校,然后说自己很惭愧。我想起了自己的好友科里和跑友海伦也是如此。为了儿子能上天主教学校而去学习圣经,然后受洗,但并不能说不是真正的天主教徒。记得有一个教会的朋友说,无论你出于什么目的,只要信就是好事。这里面除了剑虹外,可能就只有我受洗了。我们的区别是,她信的是天主教,我受洗的是基督教。受洗时,我说不上虔诚,或者是觉醒,只是觉得自己感到迷茫,觉得自己把握不住自己命运,觉得有一种力量把我往教会里拽。每当我听牧师布道,无论中文或英文总能让自己感动到眼眶湿润。我把自己的感受和大家说了,我说其实宗教,无论任何一种,你都不能用科学去解释。人类不能跳出人类想法的局限,去理解人类之外的事情。再聪明的人类能想到的也只是人类能想到的,除非他不是人类。这好像是一个悖论。超出人类认知范围的东西,人类又如何可以信他呢?
大家围在一起烤火时候,剑虹说火苗快舔着你了,她用了动词“舔”,让我很稀罕。于是大家聊起了方言,说现在学校里都说普通话,孩子都不会说方言了。结果就是把地方文化基本给消灭掉了。就这样,话题自由地转来转去,不知不觉就聊了三四个小时。
今天阴历四月初二,没有月亮,天像是涂了黑漆似的,大家目光都集中在温暖炽红的篝火上,没人注意天空。聊到十点多,不知谁说,天晴了。于是大家抬头望天,果真点点星光透过林子,璀璀璨璨地,和篝火砰发出的火星相得益彰。我略有醉意,独自踱步到观景台的护栏处,在星光下,突然想起今天是五月二十日,是当今中国人的新的情人节。520, 我爱你。我默默地对自己说,感谢上帝, 让我可以享受到这满天的星光,给我自然可以热爱,给我生命可以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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