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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story系列之 同志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上海市最近规定,党内一律恢复互称“同志”。
同志,一个多么亲切的称呼啊!不像有些国家,只会称驴道象的,人兽都不分。
遗憾的是,“同志”一词在今天竟成了同性恋的代名词。你打开网站一搜索,入眼的全是“世界华人同志网”、“辽宁同志”、“上海同志”,间或才夹着一个毛泽东同志、李鹏同志,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也没有办法,现在大家都这么叫。只好怪我们自己商标意识不强,没有在国际上抢先注册。
把同性恋称“同志”,也就是最近十几年的事儿。在其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同性恋有过各种各样的称呼,此文将就中国古代同性恋之称呼作一小考。
一、 余桃之爱
典出韩非子《说难》:
昔者弥子瑕有宠于卫君。卫国之法,窃驾君车者罪刖。弥子瑕母病,人间往夜告弥子,弥子矫驾君车以出。君闻而贤之,曰:“孝哉!为母之故,忘其刖罪。”异日,与君游于果园,食桃而甘,不尽,以其半啖君。君曰:“爱我哉!忘其口味以啖寡人。”及弥子色衰爱弛,得罪于君,君曰:“是故尝矫驾吾车,又尝啖我以余桃。”
弥子瑕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卫灵公非常宠爱他。有一天,人来告其母病,弥子瑕就私驾灵公的马车去探望。私动君王的座驾,论律是要砍去双脚的,而灵公却说:“瞧他多孝顺啊,为了母亲的病,不顾砍脚之罪。” 又有一次,弥子瑕与灵公在桃园游玩的时候,摘了一个桃子吃,桃甘美,于是弥子瑕吃了几口,就把剩下的一半拿去献给灵公。灵公很高兴地说: “瞧他多爱我,自己舍不得吃,特意留给我一半。” 后来弥子瑕年老色衰,灵公不再宠爱于他,就怪罪说:“这人曾经私驾我的马车,还把吃剩的桃子给我吃。”
真是情谊浓时诸般好,一朝情淡事事非。
后人因此将同性恋称为“余桃之爱” 、“分桃之爱”。
郑板桥在其《八十自述》中就公开承认:“余好色,尤喜余桃口齿,椒风弄儿之戏。”
二、 龙阳之好
典出《战国策/魏策》:
魏王与龙阳君共船而钓,龙阳君得十余鱼而涕下。王曰:“有所不安乎?如是,何不相告也?”对曰:“臣无敢不安也。”王曰:“然则何为涕出?”曰:“臣为王之所得鱼也。”王曰:“何谓也?”对曰:“臣之始得鱼也,臣甚喜,后得又益大,今臣直欲弃臣前之所得也。今以臣凶恶,而得为王拂枕席。今臣爵至人君,走人于庭,辟人于途。四海之内,美人亦甚多矣,闻臣之得幸于王也,必褰裳而趋王。臣亦犹曩臣之前所得鱼也,臣亦将弃矣,臣安能无涕出乎?”魏王曰:“误!有是心也,何不相告也?”于是布令于四境之内曰:“有敢言美人者,族!”  
魏王和他的男宠龙阳君一起钓鱼,虽然龙阳君钓了十多条鱼,可是却哭了。魏王问其故,龙阳君说,因为我不过是王的一条鱼。魏王不理解,于是龙阳君解释说,当我钓到第一条鱼时,我很高兴,后来又钓到更大的,就想把第一条扔掉。我丑颜陋质,侥幸受宠于君,得以与你同床共枕,位至人君,人们都敬我怕我,见了我都得回避我,可是四海之内漂亮的人那么多,他们听说了我的故事,一定会打扮得漂漂亮亮来邀宠于你,而我有朝一日也会像第一条鱼那样被扔掉的,念及此,我怎能不哭呢?魏王说:你多心了,你有这种想法,应该早点告诉我嘛!于是向全国颁令,如果有人敢在王面前言美,灭族!
后人因此而称同性恋为 “龙阳之好”。

三、安陵之好
典出《战国策/楚策》
安陵君是楚共王的男宠,红极一时。江乙提醒他说:“以财交者,财尽而交绝;以色交者,花落而爱渝。” 你一定要在炙手可热之时,未雨绸缪,为将来做打算。于是江乙教他向楚王表忠心,“请从死,以身为殉,如是必长得重于楚国。”后来有一次楚共王游猎于云梦,玩高兴了,仰天而笑曰:“乐矣,今日之游也。寡人万岁千秋之后,谁与乐此矣?”安陵君泣数行而进曰:“臣入则编席,出则陪乘。大王万岁千秋之后,愿得以身试黄泉,蓐蝼蚁,又何如得此乐而乐之。”楚共王大为感动,封他为“安陵君”。
于是同性恋又被称为“安陵之好”。 
四、 断袖
典出班固《汉书/佞幸传》:
董贤字圣卿,云阳人也。… 为人美丽自喜,哀帝望见,说其仪貌,识而问之,曰:“是舍人董贤邪?”因引上与语,拜为黄门郎,由是始幸。问及其父为云中侯,即日征为霸陵令,迁光禄大夫。贤宠爱日甚,为驸马都尉侍中,出则参乘,入御左右,旬月间赏赐累巨万,贵震朝廷。常与上卧起。尝昼寝,偏藉上袖,上欲起,贤未觉,不欲动贤,乃断袖而起。其恩爱至此。
董贤大白天陪汉哀帝刘欣睡觉,头枕在哀帝的袖子上,哀帝想起来,可是董贤还没醒,为了不惊动董贤,哀帝就把自己的袖子割断了。
堂堂一国之君,不理朝政,竟然在大白天睡觉,而且还是和一个男的,这要是碰到孔子,一定会骂:“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污也。”
这样,“断袖”也成了同性恋的代名词。

五、佞幸
司马迁的《史记》和班固的《汉书》,都辟有《佞幸列传》一章,历数汉一代帝王的佞幸逸事。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男风已相当盛行。当时诸侯国之间不但流行美女计,而且流行美男计。《战国策/秦策一/田莘之为陈轸说秦惠王》记载了一个故事,说晋献公想攻打郭国,可又惧怕郭国大臣舟之侨的存在,于是荀息给献公出主意说:“周书有言,美女破舌。”乃遗之女乐,以乱其政。舟之侨谏而不听,遂去。因而伐郭,遂破之。晋献公又想攻打虞国,可又惧怕虞国大臣宫之奇的存在,于是荀息又给献公出主意说:“周书有言,美男破老。”乃遗之美男,还教他在虞国国君面前说宫之奇的坏话。宫之奇谏而不听,于是就逃走了。因而伐虞,遂取之。
到了汉代,男宠之风愈演愈烈,有汉一代四百二十余年二十六个皇帝(不算王莽),只有景帝、昭帝、宣帝三朝时无佞幸之臣,连高祖刘邦,也被司马迁在《史记/佞幸列传》里记了一笔:“高祖至暴,然籍孺以佞幸。”
汉代知名度最大的佞幸之臣,当首推汉文帝的相好邓通。邓通这人没别的本事,“独自谨身以媚上而已。” 文帝让人给邓通看相,曰:“当贫饿死。”文帝说:“能使邓通富贵的不就是我吗,怎么会贫?”于是就把四川的铜山赐给他,允许他自行铸钱。于是“邓氏钱布天下,其富如此。”
  邓通对文帝无微不至,甚至用口给他吸浓疮。文帝问他:“天下谁最爱我者乎?”邓通回答说:“太子。” 于是当太子来问疾的时候,文帝就让太子给他吸浓疮。太子不得不尊命,但“色难之”。
《论语》里,子夏问孝,子曰:“色难。”你皱着眉头给我吸疮,能说是孝吗?太子听说自己是被邓通给比下去了,“由是心恨通。”
  等到文帝死了,太子景帝立,邓通当然就没好日子过了,家产全部抄没,本人被幽禁,衣食接济一应被截断,真被饿死了。  

六、相公、像姑
清朝乾隆、嘉庆年代,“相公业”流行。相公的本义是上层社会中的年轻男子,但在清朝也用它来称反串女角的男演员,后来则成为男伶而同时是同性恋对象的一种称呼,也有称“像姑”或“相姑”。在北平,“相公业”一度很盛,清代文人陈森于1849年撰成的六十回长篇小说《品花宝鉴》,就是一本写“相公”的书。 作者通过书中人物田春航之口,对相公作了极高的赞美:
“纵横十万里,上下五千年,那有比相公好的东西,不爱相公,这等人也不足比数了。…失一相公,得古今之美物,不足为奇;得一相公,失古今之美物,不必介意。
  我最不解今人好女色则以为常,好男色则以为异,究竟色就是了,又何必分出男女来?好女而不好男,终是好淫而非好色,彼既好淫便不论色,若既重色,自不敢淫。”
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将《品花宝鉴》列为狭邪类,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他对同性恋的看法。   
六、 南风
清李渔的小说《无声戏》第六回《男孟母教合三迁》开篇有词云:
   南风不识何由始,妇人之祸贻男子。
   翻面凿洪濛,无雌硬打雄。
   向隅悲落魄,试问君何乐?
   龌龊其难当,翻云别有香。
  李渔在小说中说,南风一事,不知起于何代,创自何人。此风各处俱尚,尤莫盛于闽中。不但人好此道,连草木是无知之物,因为习气所染,也好此道起来。深山之中有一种榕树,别名叫做南风树,凡有小树在榕树之前,那榕树毕竟要斜着身子去勾搭小树,久而久之,勾搭着了,把枝柯紧紧缠在小树身上,小树也渐渐倒在榕树怀里来,两树结为一树,任你刀锯斧凿,拆他不开,所以叫做南风树。有诗为证:并蒂芙蓉连理枝,谁云草木让情痴?人间果有南风树,不到闽天哪得知。
要按我说,南风其实就是男风的变种,男风太白,用南风比较雅观,仅此而已。
中国古代的男风,严格说起来其实不能完全等同于现代意义上的同性恋。那些帝王将相们,每个人都妻妾成群,所以至多也就是个双性恋(Bisexual)。男宠大多时候只是一个侍臣、陪臣,并不一定有性生活。比如屈原,就可以说是楚王的男宠与文学弄臣,宋玉也算。《离骚》中那句“众女嫉余之娥眉兮, 谣诼谓余以善淫。”注上都说“众女”是指小人,牵强得很,其实众女就是众女,指楚王的妻妾们,因为屈原抢了众女在楚王那儿的宠,所以她们要诽谤屈原“善淫”。
“同志”一词,最早见于《国语/晋语四/重耳逆怀嬴》:“同姓则同德,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 《后汉书/刘陶传》也有“所与交友,必也同志乎”的记载。但其“志同道合”之寓意,则可追溯到《周易》中的“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了。总而言之,“同志”是指志向、趣味相同的人。
“同志”在中国首次大规模使用,始于孙中山先生领导的辛亥革命,当时的兴中会、同盟会会员都互称“同志”,孙中山先生当时有句名言,叫“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后来同盟会改组为国民党,党内仍互称“同志”;中国共产党成立后,也沿袭了这一称呼。
一九四九年之后,由于受前苏联的影响,“同志”由党内称呼一变而成了所有中国人的称呼,无论男女老少、士农工商,大家都是“同志”。这时候“同志”一词的内涵和外延都扩大了,成了一个口头称谓,不复特指志同道合之人。
改革开放以后,由于“先生”、“小姐”的复辟,同志一词逐渐走向了式微。
把同性恋称同志,系由活跃于港台的“进念二十面体”剧团风云人物林奕华于1991首创,林本人也是同性恋者。由于同性恋者也可说是“志同道合之人”,故“同志”一词得以在所有的华人社区风行。
这种现象,无论对于革命同志还是同性恋同志,都是一种尴尬。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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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枫下拾英 / 乐韵书香 / History系列之 同志
    • 不错, 象科普文章. "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将《品花宝鉴》列为狭邪类,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他对同性恋的看法" - 这句比较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