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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投之以肺腑,报之以肺腑——回北宸mm书(上) [ 陈郢客 MM] 大伙看一看MM写的文。请版主保留3天。谢谢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以前写了小半,后来觉得这是激发之文,还是晾一晾的好。而且打着对话的旗帜,最后倒可能照出自己的想当然来。
关键是,河里大牛太多,台海之热,更令人乍舌。我是这个献了花那个献了花,回过神来,嗯,武统的献了和统的也献了;单就武统来说,快歼战的献了打一半围一半的也献了,制空权第一的献了,导弹派的也献了……

晕,看来不承认是墙边草也不成了。可俺献花的时候还颇为真诚,也信服人家的几分道理;不过有道是,公说公理婆说婆理。盈亏太极,那些道理只等着现实结果,印证,上升为“经验”或下降到“教训”。这么一想,心就不复看贴时的忽冷忽热,心想,现在老铁起码很乐,献花经济膨胀,别的嘛,——今天忽有阵雨,明天或许又晴了;当然,后天也许又一场大雷雨。个人以模糊学揣测将来,各自建型,此固非吾所长也;况且,每个人就着相关的碎片,和着自己的一腔情怀,众生喧哗,大势已成,难道真能插翅生出新的可能性吗?

北宸mm后来专程回了十万朵莲花mm,心有所感,观棋不语未必呈出沉甸甸的分量,也许真有几分凉薄;是的,这里的一切讨论也许不过是空谈清议;即使未来走向不幸的战争,请相信,还有比不幸的战争更糟糕的事情:一是双方均未实现战争的目的,一亡一伤,看客打劫诸国窃喜不已;二是只有凭借战争我们才真正明白对方的底线和情怀。我宁愿我们是清清楚楚上战场的。

百年来台湾和大陆的故事,在历史长河中只是一瞬;历史进程又向来天地不仁,万物刍狗;当然历史记录亦有它的平衡之术:正史留给胜利者,野史传奇,小说戏台亦是对失败者极尊重的祭祀。少时甚喜蚩尤、刑天、鲧、项羽的故事,后来才晓得中华民族来之不易,黄帝击败炎帝,招安联合;蚩尤败亡,上升为军神。(秦始皇“行礼祠名山大川及八神”,“三曰兵主,祠蚩尤。蚩尤在东平陆监乡,齐之西境也。”见《史记·封禅书》。汉高祖起事,“祠黄帝,祭蚩尤於沛庭,而衅鼓,旗,帜皆赤。”见《史记·高祖本纪》)中华民族漫长的融合,其魄力手腕,不同于西人,愿成我愿,予汝公平,遂斯然信服。无论结局如何,台湾的幽怀,必有后来者感应祭祀,情怀不泯,亦算些许安慰。这亦是我喜欢《gone with the wind》的理由,玛格丽特·米切尔谨守了小说的尺度分寸:个人化的历史,绝好的纪念、祭祀;但不迷醉于招魂。

感谢北宸mm在西西河的出现,之所以诸位大佬纷纷讲话,寂寞难言耳,终于等到了可对话可沟通的理想对象,孰可忍乎!公投之前,北宸mm必然比大陆或海外网友,处在更有所为的节点上,众人冀望甚厚,亦不再言。我愿为葡萄兄一言,他是摆棋演练派,所忧虑的是中华得到武力的好处一发而不可收拾,重蹈二战德国之覆辙,这等眼光心地,断乎不是狭隘好战之士。登高望远,与专注脚下之地,又与家园临战阴影,牵之大恸,话语不同面,如何互撞相碎?十一月时,萨苏说股民贪利不知进退,葡萄劝人清仓,我当日计较的,亦是小民之悲情,萨苏的话自然不如我政治正确,葡萄的话亦令人忧惧扫兴,但我也因此半仓,后来不至于手脚全缚,亦要归功于这场讨论。如果历史第二次到来(重来没有用,哈),旁观见证历史必然比因已付的代价而心怀侥幸更为明智。

“悲情很大程度都是正确的,但是与现实相比,的确是很有限的。”——这就是我现在对于悲情的理解。我诉诸悲情,别人理解了悲情,ok,悲情已然实现了他的价值;它最好不要卷入复杂的现实,我手握悲情,心怀悲情,对于制约我现实的种种力量,并没有什么帮助,我如何可以拿自己的不幸要挟别人?
最耐人寻味的是,胜利者其实也有一个故事,正如我的悲情一样;等我彻底失败了,胜利者会笑纳我的悲情故事。我最终——终于上升为悲情。你看,这是不是关于悲情的悖论和恶性循环?

3年前,在一会议中听得一台湾学者高论,暧昧的台湾,其实与1840年以来的东亚局势息息相关。教授挖掘了1840年以来清府相弃、日本占领、国军光复的这一段历史,东亚局势不能稳定,暧昧的台湾必然暧昧。日本学者大声附和。呵,可东亚的局势稳定,和暧昧的台湾,岂不又是蛋鸡循环?如果以台湾为第一人称叙事,那么这是一个迷失并辛苦寻找“我是谁”的故事;如果将之放到中国的百年沧桑巨变进程中,那么这是一个古老中国现代化中寻找新的自我的故事,它的中心经过抗日战争、朝鲜战争塑造并接受了新的自我;它的边疆和中心一样经历了土地改革,走上了现代化的道路,在种种力量博弈中,产生了种种新的幻想。这是除现代罗马帝国——美国之外,在许多国家都会发生的现实。sam大叔的影子无处不在。其他大国的边疆,便成为进攻与防御的交锋之地。

国族同胞,某哲定义极好,我们彼此切肤相关,共享内心深处的羞耻。台湾的暧昧,亦与记忆的分裂和选择性不无关系。固然有眼见为实的论据,譬如受日式教育的一代人,讥笑初入台湾的国军不讲卫生,老粗们甚至不懂得如何使用抽水马桶,此时他们是他们,自己俨然代表了更文明的人;这故事的确眼熟,近20年来台湾人看大陆人不亦如此吗?他们穷,他们土,人心向上,我干嘛要和他们一群?如果能够获准成为美国第五十一个州,今日之台湾人民必会抚掌相庆。若我是台湾一分子,亦难免如此,我了解,亦理解,但我的立场和底线亦横亘某处,不可能成全你的独立幻想。每个人都是教育影响的产物,可是,历史的诡谲,在于肉眼仅能看见方寸间的事实,却未必能洞察时代深处的脉动与趋势。

两岸曾各有遮蔽,92年我在社区图书馆以1元之资购得张爱玲的《传奇》,夜读惊艳,今日尚历历在目;李欧梵先生亦曾写过偷读鲁迅的情状,通感而油然一笑。少时读李敖,痛快淋漓之余,诧异台湾教育青少年外蒙之所失当在中共(李敖对此有所辨析),亦知晓中华民国的地图版图大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外蒙还赫然在列!震惊之后别有感动,我们是一家人!席慕容的蒙古情怀和中华民国的版图,唤起了我对于历史地理的关注热爱。席慕容、余光中、张晓风、林清玄、简媜、朱天文、朱天心、张大春、白先勇……他们陪伴了我的少年时代,在作品里我渐渐熟悉了北投、阳明山,花莲、台中风情;罗大佑、陈昇、李宗盛、赵传、齐秦,全盛期的滚石,包围着我的耳朵。1990年,我在电视里看见“潮——来自台湾的歌”,“小虎队”,三个清新少年,成为我粉丝生涯的开始。之于我,蔡明亮宣介了台北101大楼,侯孝贤普及了歌仔戏;说到惘然,我立即会想起李商隐的“锦瑟无端五十弦”和郑智化“淡水河边的烟火”。台湾所保存的文化视界,受益匪浅,深铭于心。

包括后来被姜昆相声调侃为“穷聊”的琼瑶,——是的,小学读琼瑶,她的摘引援导我走进了张先、欧阳修……宋词的世界。我印象最深刻的有两本书,一是《我的自传》,抗战中动人心魄的逃亡,这段萨大曾写过文章,心有戚戚;另一本是《船》,长大后渐渐明白,纪远、唐可欣所处的时代约略平行于我的时代,最好的时代亦是最坏的时代,十年间,人的命运天翻地覆,已不可收!海归纪远,在他大学毕业之后,逃避情感,参与到中横公路的建设中;这个砸石头男人的意象,深深打动了某幼小loli的心!
【附图说明:1950年代,头戴斗笠的蒋经国,巡视中部横贯公路的施工情形,休息时露出愉悦的笑容。中横公路西起台中县谷关,东到花莲太鲁阁,沿途峭壁参天,景色威壮。开拓这条公路具有一定的难度,开路工人是所谓「荣民」,即战火间退役的老兵。蒋经国在1956年担任「退辅会」主委,将荣民安插到台湾各地从事重大工程,中横公路就是其中的代表作。中横从1956年开始兴建,四年后完成。蒋经国多次前往中横为弟兄打气。蒋在苏联干过苦力,深知基层劳动者之苦。】

熟悉1956年的这出传奇,得拜琼瑶之赐。“民国四十五年,夏天。  一件“不可能的”工程在这年夏天开工。六千多个退除役官兵和无数的失学青年、工程师、技工、学生从台湾各个角落里涌向中央山脉。开路、架桥、炸山、筑隧道……艰苦而惊心动魄的工程开始了——人的信念撞开了坚厚的山壁,把“不可能”的工程变成了一件“不可思议”的工程。”琼瑶的这段描述,和我们教科书中杜鹏程1958年所写的《夜走灵官峡》——“这山峡,天晴的日子,也成天不见太阳;顺着弯曲的运输便道走去,随便你什么时候仰面看,只能看见巴掌大的一块天。目下,这里,卷着雪片的狂风,把人团团围住,真是寸步难行!但是,最近这里工作很紧张,到处都是冒着风雪劳动的人。发电机、卷扬机、混凝土搅拌机和空气压缩机的吼声,震荡山谷。点点昏黄的火球,就是那无数的电灯。看不清天空里蛛网似的电线;只见运材料的铁斗子,顺着架在山腰里的高架索道,来回运转。”“妹妹叫宝情(成),我叫情(成)渝!”质感相同,同一代人为了现代化进程,与天搏斗,其乐无穷。这真令人惊异,我初读黄仁宇先生的《中国大历史》,最诧异的是他身为前国军军官,将两岸推行的土地改革视为中国现代化重新整合的必然之径,国军之败,败于不能在大陆推行土改,台湾经营之成功,亦奠基自台湾的土改成功。这并非他只眼独见,胡适之的学生,历史学家唐德刚,将国共之功业续作一段,尤为推重两岸的土改与工业化;唐先生审时省思,中国的现代转型约需200年,我们即在这50-100年的历史进程中,虽见不到功成,竭力做来即可,小心欲速不达,“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诚哉此言。

前面某网友说的不错,我们共享一个灿烂的古中国,但台湾于大陆现代中国,尚欠了解。土共即匪,共产凶氓的陈旧观感没法解释土共立国的合法性和权威性,10亿人蒙蔽十年容易;蒙蔽六十年,代际更迭四世,何其难也!国民党也罢,共产党也罢,当初均为手段,救国图存是其建党的根本宗旨。共产信仰60年代生人就已破灭,改革开放到90年代,众人皆晓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不过是另类的资本主义,土共之屹立不倒,一是它是现今阶段整合中国最有力者,党亡则国乱;二是土共的确给予了大陆自尊独立的全新起点。毛主席城楼上喊一嗓子“中国人民站起来了”,别家帝国未必听进去了;历经朝鲜战争一役,别家始正容相待,“自力更生、独立自主”这是真正的立国之本;自鸦片战争以来的历史何等悲郁,抗战胜利的悲壮为之一转,朝鲜战争的尊严骄傲又为之一转!新的传统沉淀,凝塑着一代代国民。百余年来,国人易自卑软骨,而“一切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伟人雄奇之言,确厚泽于后。近年国人追溯朝鲜战争之盛,亦是自我追寻力量底气的旅程。朝鲜战争之于大陆中国,有如甲午战争之于日本,初生牛犊,睁开双眼,不再俯仰由人,生出自豪自傲。大国之民,居大不易,强权断不会圈养之利诱之,只会压迫之掣肘之,无从幻想天上掉馅饼,唯有努力站直站稳,才能不被欺侮。大国之民的必要代价何尝不是力量源泉?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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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枫下拾英 / 心情随笔 / [转贴] 投之以肺腑,报之以肺腑——回北宸mm书(上) [ 陈郢客 MM] 大伙看一看MM写的文。请版主保留3天。谢谢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以前写了小半,后来觉得这是激发之文,还是晾一晾的好。而且打着对话的旗帜,最后倒可能照出自己的想当然来。
    关键是,河里大牛太多,台海之热,更令人乍舌。我是这个献了花那个献了花,回过神来,嗯,武统的献了和统的也献了;单就武统来说,快歼战的献了打一半围一半的也献了,制空权第一的献了,导弹派的也献了……

    晕,看来不承认是墙边草也不成了。可俺献花的时候还颇为真诚,也信服人家的几分道理;不过有道是,公说公理婆说婆理。盈亏太极,那些道理只等着现实结果,印证,上升为“经验”或下降到“教训”。这么一想,心就不复看贴时的忽冷忽热,心想,现在老铁起码很乐,献花经济膨胀,别的嘛,——今天忽有阵雨,明天或许又晴了;当然,后天也许又一场大雷雨。个人以模糊学揣测将来,各自建型,此固非吾所长也;况且,每个人就着相关的碎片,和着自己的一腔情怀,众生喧哗,大势已成,难道真能插翅生出新的可能性吗?

    北宸mm后来专程回了十万朵莲花mm,心有所感,观棋不语未必呈出沉甸甸的分量,也许真有几分凉薄;是的,这里的一切讨论也许不过是空谈清议;即使未来走向不幸的战争,请相信,还有比不幸的战争更糟糕的事情:一是双方均未实现战争的目的,一亡一伤,看客打劫诸国窃喜不已;二是只有凭借战争我们才真正明白对方的底线和情怀。我宁愿我们是清清楚楚上战场的。

    百年来台湾和大陆的故事,在历史长河中只是一瞬;历史进程又向来天地不仁,万物刍狗;当然历史记录亦有它的平衡之术:正史留给胜利者,野史传奇,小说戏台亦是对失败者极尊重的祭祀。少时甚喜蚩尤、刑天、鲧、项羽的故事,后来才晓得中华民族来之不易,黄帝击败炎帝,招安联合;蚩尤败亡,上升为军神。(秦始皇“行礼祠名山大川及八神”,“三曰兵主,祠蚩尤。蚩尤在东平陆监乡,齐之西境也。”见《史记·封禅书》。汉高祖起事,“祠黄帝,祭蚩尤於沛庭,而衅鼓,旗,帜皆赤。”见《史记·高祖本纪》)中华民族漫长的融合,其魄力手腕,不同于西人,愿成我愿,予汝公平,遂斯然信服。无论结局如何,台湾的幽怀,必有后来者感应祭祀,情怀不泯,亦算些许安慰。这亦是我喜欢《gone with the wind》的理由,玛格丽特·米切尔谨守了小说的尺度分寸:个人化的历史,绝好的纪念、祭祀;但不迷醉于招魂。

    感谢北宸mm在西西河的出现,之所以诸位大佬纷纷讲话,寂寞难言耳,终于等到了可对话可沟通的理想对象,孰可忍乎!公投之前,北宸mm必然比大陆或海外网友,处在更有所为的节点上,众人冀望甚厚,亦不再言。我愿为葡萄兄一言,他是摆棋演练派,所忧虑的是中华得到武力的好处一发而不可收拾,重蹈二战德国之覆辙,这等眼光心地,断乎不是狭隘好战之士。登高望远,与专注脚下之地,又与家园临战阴影,牵之大恸,话语不同面,如何互撞相碎?十一月时,萨苏说股民贪利不知进退,葡萄劝人清仓,我当日计较的,亦是小民之悲情,萨苏的话自然不如我政治正确,葡萄的话亦令人忧惧扫兴,但我也因此半仓,后来不至于手脚全缚,亦要归功于这场讨论。如果历史第二次到来(重来没有用,哈),旁观见证历史必然比因已付的代价而心怀侥幸更为明智。

    “悲情很大程度都是正确的,但是与现实相比,的确是很有限的。”——这就是我现在对于悲情的理解。我诉诸悲情,别人理解了悲情,ok,悲情已然实现了他的价值;它最好不要卷入复杂的现实,我手握悲情,心怀悲情,对于制约我现实的种种力量,并没有什么帮助,我如何可以拿自己的不幸要挟别人?
    最耐人寻味的是,胜利者其实也有一个故事,正如我的悲情一样;等我彻底失败了,胜利者会笑纳我的悲情故事。我最终——终于上升为悲情。你看,这是不是关于悲情的悖论和恶性循环?

    3年前,在一会议中听得一台湾学者高论,暧昧的台湾,其实与1840年以来的东亚局势息息相关。教授挖掘了1840年以来清府相弃、日本占领、国军光复的这一段历史,东亚局势不能稳定,暧昧的台湾必然暧昧。日本学者大声附和。呵,可东亚的局势稳定,和暧昧的台湾,岂不又是蛋鸡循环?如果以台湾为第一人称叙事,那么这是一个迷失并辛苦寻找“我是谁”的故事;如果将之放到中国的百年沧桑巨变进程中,那么这是一个古老中国现代化中寻找新的自我的故事,它的中心经过抗日战争、朝鲜战争塑造并接受了新的自我;它的边疆和中心一样经历了土地改革,走上了现代化的道路,在种种力量博弈中,产生了种种新的幻想。这是除现代罗马帝国——美国之外,在许多国家都会发生的现实。sam大叔的影子无处不在。其他大国的边疆,便成为进攻与防御的交锋之地。

    国族同胞,某哲定义极好,我们彼此切肤相关,共享内心深处的羞耻。台湾的暧昧,亦与记忆的分裂和选择性不无关系。固然有眼见为实的论据,譬如受日式教育的一代人,讥笑初入台湾的国军不讲卫生,老粗们甚至不懂得如何使用抽水马桶,此时他们是他们,自己俨然代表了更文明的人;这故事的确眼熟,近20年来台湾人看大陆人不亦如此吗?他们穷,他们土,人心向上,我干嘛要和他们一群?如果能够获准成为美国第五十一个州,今日之台湾人民必会抚掌相庆。若我是台湾一分子,亦难免如此,我了解,亦理解,但我的立场和底线亦横亘某处,不可能成全你的独立幻想。每个人都是教育影响的产物,可是,历史的诡谲,在于肉眼仅能看见方寸间的事实,却未必能洞察时代深处的脉动与趋势。

    两岸曾各有遮蔽,92年我在社区图书馆以1元之资购得张爱玲的《传奇》,夜读惊艳,今日尚历历在目;李欧梵先生亦曾写过偷读鲁迅的情状,通感而油然一笑。少时读李敖,痛快淋漓之余,诧异台湾教育青少年外蒙之所失当在中共(李敖对此有所辨析),亦知晓中华民国的地图版图大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外蒙还赫然在列!震惊之后别有感动,我们是一家人!席慕容的蒙古情怀和中华民国的版图,唤起了我对于历史地理的关注热爱。席慕容、余光中、张晓风、林清玄、简媜、朱天文、朱天心、张大春、白先勇……他们陪伴了我的少年时代,在作品里我渐渐熟悉了北投、阳明山,花莲、台中风情;罗大佑、陈昇、李宗盛、赵传、齐秦,全盛期的滚石,包围着我的耳朵。1990年,我在电视里看见“潮——来自台湾的歌”,“小虎队”,三个清新少年,成为我粉丝生涯的开始。之于我,蔡明亮宣介了台北101大楼,侯孝贤普及了歌仔戏;说到惘然,我立即会想起李商隐的“锦瑟无端五十弦”和郑智化“淡水河边的烟火”。台湾所保存的文化视界,受益匪浅,深铭于心。

    包括后来被姜昆相声调侃为“穷聊”的琼瑶,——是的,小学读琼瑶,她的摘引援导我走进了张先、欧阳修……宋词的世界。我印象最深刻的有两本书,一是《我的自传》,抗战中动人心魄的逃亡,这段萨大曾写过文章,心有戚戚;另一本是《船》,长大后渐渐明白,纪远、唐可欣所处的时代约略平行于我的时代,最好的时代亦是最坏的时代,十年间,人的命运天翻地覆,已不可收!海归纪远,在他大学毕业之后,逃避情感,参与到中横公路的建设中;这个砸石头男人的意象,深深打动了某幼小loli的心!
    【附图说明:1950年代,头戴斗笠的蒋经国,巡视中部横贯公路的施工情形,休息时露出愉悦的笑容。中横公路西起台中县谷关,东到花莲太鲁阁,沿途峭壁参天,景色威壮。开拓这条公路具有一定的难度,开路工人是所谓「荣民」,即战火间退役的老兵。蒋经国在1956年担任「退辅会」主委,将荣民安插到台湾各地从事重大工程,中横公路就是其中的代表作。中横从1956年开始兴建,四年后完成。蒋经国多次前往中横为弟兄打气。蒋在苏联干过苦力,深知基层劳动者之苦。】

    熟悉1956年的这出传奇,得拜琼瑶之赐。“民国四十五年,夏天。  一件“不可能的”工程在这年夏天开工。六千多个退除役官兵和无数的失学青年、工程师、技工、学生从台湾各个角落里涌向中央山脉。开路、架桥、炸山、筑隧道……艰苦而惊心动魄的工程开始了——人的信念撞开了坚厚的山壁,把“不可能”的工程变成了一件“不可思议”的工程。”琼瑶的这段描述,和我们教科书中杜鹏程1958年所写的《夜走灵官峡》——“这山峡,天晴的日子,也成天不见太阳;顺着弯曲的运输便道走去,随便你什么时候仰面看,只能看见巴掌大的一块天。目下,这里,卷着雪片的狂风,把人团团围住,真是寸步难行!但是,最近这里工作很紧张,到处都是冒着风雪劳动的人。发电机、卷扬机、混凝土搅拌机和空气压缩机的吼声,震荡山谷。点点昏黄的火球,就是那无数的电灯。看不清天空里蛛网似的电线;只见运材料的铁斗子,顺着架在山腰里的高架索道,来回运转。”“妹妹叫宝情(成),我叫情(成)渝!”质感相同,同一代人为了现代化进程,与天搏斗,其乐无穷。这真令人惊异,我初读黄仁宇先生的《中国大历史》,最诧异的是他身为前国军军官,将两岸推行的土地改革视为中国现代化重新整合的必然之径,国军之败,败于不能在大陆推行土改,台湾经营之成功,亦奠基自台湾的土改成功。这并非他只眼独见,胡适之的学生,历史学家唐德刚,将国共之功业续作一段,尤为推重两岸的土改与工业化;唐先生审时省思,中国的现代转型约需200年,我们即在这50-100年的历史进程中,虽见不到功成,竭力做来即可,小心欲速不达,“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诚哉此言。

    前面某网友说的不错,我们共享一个灿烂的古中国,但台湾于大陆现代中国,尚欠了解。土共即匪,共产凶氓的陈旧观感没法解释土共立国的合法性和权威性,10亿人蒙蔽十年容易;蒙蔽六十年,代际更迭四世,何其难也!国民党也罢,共产党也罢,当初均为手段,救国图存是其建党的根本宗旨。共产信仰60年代生人就已破灭,改革开放到90年代,众人皆晓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不过是另类的资本主义,土共之屹立不倒,一是它是现今阶段整合中国最有力者,党亡则国乱;二是土共的确给予了大陆自尊独立的全新起点。毛主席城楼上喊一嗓子“中国人民站起来了”,别家帝国未必听进去了;历经朝鲜战争一役,别家始正容相待,“自力更生、独立自主”这是真正的立国之本;自鸦片战争以来的历史何等悲郁,抗战胜利的悲壮为之一转,朝鲜战争的尊严骄傲又为之一转!新的传统沉淀,凝塑着一代代国民。百余年来,国人易自卑软骨,而“一切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伟人雄奇之言,确厚泽于后。近年国人追溯朝鲜战争之盛,亦是自我追寻力量底气的旅程。朝鲜战争之于大陆中国,有如甲午战争之于日本,初生牛犊,睁开双眼,不再俯仰由人,生出自豪自傲。大国之民,居大不易,强权断不会圈养之利诱之,只会压迫之掣肘之,无从幻想天上掉馅饼,唯有努力站直站稳,才能不被欺侮。大国之民的必要代价何尝不是力量源泉?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投之以肺腑,报之以肺腑——回北宸mm书(中上) [ 陈郢客 MM]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朝鲜战争是迄今为止台湾人民难以共享但颇值了解的体验资源。初来西西河,对pxpxpx兄《走向上甘岭》的序言感触颇深,这的确是文革后一代人触摸历史的心路历程。走向上甘岭,这也是我最早收藏的文章。这些历史不是中宣部宣传出来的(无能的zxb),而是一个人在网络时代接触了各路言论,才终于发现了前人的风骨,他们以难以想象的沉勇代价,肩负着千斤闸门,放我们到光明安适里去。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一代的觉醒和追寻,亦是非常朴素的愧疚和感恩。余生也晚,知世事关楔亦晚;朝战老兵坎坷人生多已不能修补,唯有志存不忘。

      当然,亦有可以共享的,如北宸mm所言,奥运会升起国旗时不由自主地雀跃。又如“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的抗战史诗。我愿为北宸mm标注一个细节:不算祁家豁子、唐洗泊街这样以姓流传的名字,北京仅有三条以人名定名的道路——既不是毛泽东路也不是周恩来路,而是张自忠路、赵登禹路、佟麟阁路。此等气象,与故宫角楼夕阳一样珍贵,传统由此接洽,虽薪烬而火传,一脉不绝。1948年中共在西柏坡召开的七届二中全会,除了决定定都北京,还决定了不以中央领袖的名字命名街道。土共当日入城,其朝气蓬勃,意志清醒亦足称道。1952年,毛泽东亲自为此忠烈三人签发了烈士证书,国民政府北平市所定名的道路,沿用至今。(当然,文革中亦生插曲。佟麟阁路改称四新路,赵登禹路改称中华路,张自忠路改称工农兵东大街。1984年北京政府恢复原名。)

      某日读书,看某君评议梁任公,处处隐我而我实处处醒目,行文之圆滑阴鸷令人不喜,baidu一二,周善培君也!此君上等的清客帮闲,尝讥任公衣着华丽,又尝讥事袁之任公。任公之伟大在于一旦发现今是昨非,勇于决裂旧我捍卫真理;此君不过洞察主家实力前景,权衡押注。一生清客多处,包括伪满,押宝虽多压错,一路顺畅,而至善终,手腕不可小视。李敖考证,1949年大陆本打算沿用“中华民国”的国号,此人向毛旁敲侧击:不改国号何以有高皇帝?1965年,毛公对法国人道报记者马嘉丽坦言,当日若不改国号,联合国和台湾政府的问题不至于如此棘手。1973年,大陆被“非洲朋友抬进了联合国”(毛公语);1972年,毛接受了“台湾海峡两岸的所有中国人都认为,只有一个中国,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此为中美建交的基础,毛显示了他的弹性和对台诚意。(不妨插句话,我们中学时代的历史书只谈“一个中国”,“一个中国”的细节却是语焉不详的。高中时读到尼克松的《超越和平》,我才知道“一个中国”两岸均有运作空间,——又一次震惊,嗯,尼克松叙及此事,轻穿巴巫,得意非凡。美国人谁也不会认为尼克松出卖了美国利益,他埋下了钉子;有些国人倒对他有些幻想,其实,美国制度的成熟即在于大政方针的稳定性,历任总统为捍卫美国的利益均不虞余力。姑且看尼克松的《beyond peace》的章节标题:
      一、超越和平后我们面临的挑战
      二、超越和平后的新世界
      美国必须领导
      俄罗斯和自由的胜利
      美国与欧洲:老朋友的新使命
      亚洲和新的美国世纪
      容易幻想他人为己普渡自由的中国人可以洗洗睡了。)

      今日之局面,毛公国号之事,显然有失;政治家之艰辛不易在于“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一世者不足以谋一时”。一时私心所起,他日亿万百姓或付出惨重代价。时代风云向难逆料,经国先生囿于身世,冀望后任可以行其畅快,亦料不到李登辉浑水摸鱼的作为用心;若泉下有知,或不胜感慨。(李氏的七国论、联邦论,为其所惑者可有几个深知米国之宪法凝聚,其中央地方的关系调度得当;不择其精要却勇据“先进”强梁,不过唐末藩镇旧调重弹。鲁迅云:中国的老调子总不肯唱完,无非两点:第一,是因为中国人没记性,因为没记性,所以昨天听过的话,今天忘记了,明天再听到,还是觉得很新鲜。做事也是如此,昨天做坏了的事,今天忘记了,明天做起来,也还是 “仍旧贯”的老调子。第二,是个人的老调子还未唱完,国家却已经灭亡了好几次了。何以呢?我想,凡有老旧的调子,一到有一个时候,是都应该唱完的,凡是有良心,有觉悟的人,到一个时候,自然知道老调子不该再唱,将它抛弃。但是,一般以自己为中心的人们,却决不肯以民众为主体,而专图自己的便利,总是三翻四复的唱不完。于是,自己的老调子固然唱不完,而国家却已被唱完了。 )

      鲁迅君又有言,“神之子”不过是“人之子”。豪杰以功业魅力(charisma)升上神坛,反者道之动,解构去魅者亦会盛极一时。为了摆脱他们强大的影子生出自己,矫枉往往过正。然后,历史终于试图真实诚恳地看视他们。当然,豪杰之深机伏笔,若无传承接续,亦会影响评判。毛公当年自家人饿着肚子支援非洲建设的手笔,国人多有牢骚怨言;今上中非论坛纵横捭阖,重思毛公布局,愈见其妙。达赖言毛公“文殊菩萨”化身,许是慑于威猛;不过毛之于社会情态判断高屋建瓴,清晰识简,难有并举者。不信可读《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时年毛氏三十有四;亦可读《毛主席关于西藏平叛的讲话》,我等未逢治下,初读激扬清醒文字不免大惊生愧,深自拜服。于无所有中辟出新路,巨擎鼎力,千年一遇。第三世界积弱大国,如何捍卫自己并成为一极力量?“丐帮之主”的定位经营,偏锋狭路,他竟真的把眼做活了;毛泽东文集销量仅次于《圣经》,风靡于欧美一代青年。张旭东不胜追抚,毛时代我们能够向外输出有力的价值观;如今萨科齐“输出不了价值观,中国就成不了大国”却一语深中我们软肋。“我们文章不做绝了”,达赖出关,他未截击,留下60年余地,其深敛谨慎,堪敬重亦堪省思。朝鲜战争出战与否,毛挣扎3日3夜做出了对国家民族负责任的决定;这样一个人,和丘吉尔一样是干出来的领袖,风雨飘摇之际足堪撑起民众的天空;却非民选时代令人一见倾心的妙人儿。(毛和丘吉尔早年均郁郁不得志,被人视为“刺头”儿,为特立独行付出不小代价)他们最终被时代和人民选择,多数人彷徨无地之时,他们却绝不会逃避必要之战。这亦是特里尔忍不住假设毛死于1956年的缘由,此时他几乎处在完美的顶点——若无大跃进,若无文革,中国又将是怎样的中国?毛的形象又何至于腰斩?

      这位美国人恐怕代言了我们多数人的内心徘徊。我们慕其英武于外,又惧其好斗于内,耿耿于此,难免咎其一人。大学时师长,讲起云南插队一事,“地方是好地方,可惜当时以为发配一生,沮丧无比;归来之后方以为财富。但等不得世变落户当地的人,一生蹉跎,亦是不少。”师长又云,“一代青年插队落户,若思及当时人口与经济压力,毛决定并非无因”;“中央政府对少数边疆之地的统治从此始见章法。不少边陲,名曰疆土;其寨民族民,不过辖于族长,封闭自治,不接文明。以一代知青为代价,边远蒙昧之普通话普及,红宝书之宣传信奉,大有力于百年之后。”师长平易近人,职位不称其才华,受益于78年高考但亦非得志精英;此番讲话,石破天惊,启蒙独立之思。某日电视上见一边陲老妇,其女受助骨髓移植,老妇不读书不识字,仅以一曲代其感激:“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这是她寥寥数首能唱的国语歌曲。又复震动。若无师长开启,我不会得以触摸历史的复杂暧昧,此刻难免一笑老妇之过时老土;而不会敬畏前人之大代价大手笔!毛公所经营意象,除众人崇拜之伟人,亦是凝聚各族之共主也。父辈伤于个人崇拜,亦用力消解个人崇拜;我们受益于父辈之精神解放,却亦知“各族共主”之重大,不可轻释。藏民之敬毛公如文殊,毛公深远布局,却被后人颠覆弃之,拙于应对达赖之独大,令人一叹。

      是的。我们面对历史,尤其近得与自己家族三代切肤相关的历史,很难心平气和。明初之“大槐树”,成为很多家谱之溯源,“南有石壁村,北有大槐树”——偶读黄碧云客家漂流者行记,亦可从中寻到端倪。移民之填四川、闯关东,当日之艰辛血汗,百年后子孙天下,遂享其劳苦。这些“沉默多数”沉于历史的边角;我们同情且悲愤清代文人流放“宁古塔”(“宁古塔”于略知传统之人,不啻“奥斯维辛”之罪恶),林则徐流放伊犁,却难以并置一处,为什么是东北?为什么是新疆?向来读书人牺牲奉书为“牺牲”,胼手胝足之牺牲,却被人忽略不计,呜呼!二月河为雍正张目,佞上之意,委实过分,不过他“得罪笔杆子,话语权吃亏”的思维,却值汲取。雍正之腻歪传说:得位不正、乾隆非子、乱伦己女、暴亡无头……林林总总,五花八门,和商之殷纣,可堪并举。曾有历史学家愤言,历史有如婊子,失败者被层层油彩涂抹。殷纣如是(子贡一语道破:“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杨广如是(杨广征高丽便是渎武,又何以解释唐太宗之征高丽,唐高宗之征高丽一脉相承?);亦有历史学家慨叹乾隆命运之佳,其父祖殚精竭虑,遂成就“十全老人”,雍正摊丁入亩,承明代张居正一条鞭法,得罪官僚士族,两人均付出种种代价。大国政治,最难在于利益种种,如何切割;所谓改革之难,亦在利益集团反噬之力,令人为难。不动刀,尾大不掉;动刀,亦有可能动错了刀,或病体熬不过激烈折腾。毛公深谙“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其笔力亦雄奇魁伟,堪与文人计较,奈何身后,难敌喋碟众口,果然如信乐团讴歌,最强悍者,时间命运也。西西河“棋人鲁大耍”君曰:“毛公看出问题,下错药方;邓公不以为病,或有后患。”诚哉此言!

      若我们不以毛公晚年已然为私利彻底疯狂,那么必须直面毛公一生自许两项功业:解放大陆;发动文革。其一,支持者众;其二,支持者希。我感兴趣的是为何毛公明知党内反对者众仍要坚持己见?后来读到陈凯歌之青春自传,诧异于北京四中官家子弟与世界之同步,他们津津乐道的,是某一级别才可享用的流行文本:《麦田的守望者》!20年之后,我等小康子弟才赶上第二波流行。又见福柯关于“林彪之死”的思考,联合黄炎培在解放前与毛公的对话,始有所悟。黄炎培先生向毛公提出了要命的问题:
      “我生六十多年,耳闻的不说,所亲眼看到的,真所谓‘其兴也浡焉’,‘其亡也忽焉’,一人,一家,一团体,一地方,乃至一国,不少不少单位都没有能跳出这周期率的支配力。”
      毛公郑重回答,“我们已经找到了新路,我们能跳出这周期率。这条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让人民起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

      窃以为毛公文革之心,与此不无关系。是的。中国历史一治一乱,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王朝兴起,土地相应平均分配;日变时移,土地兼并者众,权贵集团做大,无法制衡,剥削无限,直到最后一根稻草压垮底层民众,起来造反;世家精英、文明踵华尽数又丧于此——足可痛心,但这要命的过程千余年来未曾幸免!连民国史亦跳不出如此窠臼。黄埔之北伐,雄姿英发,锐不可敌;等到蒋经国先生打“大老虎”(四大家族已无可制约)无功而返,上海“金元券”彻底崩溃,汤恩伯仅守3日不得不仓惶辞庙。军事之溃,表也;政经之溃,人心之失,里也。一朝之兴,官僚体制自成;此时皇帝亦难相搏。朱元璋时贪腐者死,律不可谓不严,并不能禁绝官僚机器滋生病症。一人与体制作战,虽皇帝亦必败无疑。

      毛公堪与始皇并举者,是其敢为百年计千年计坚忍(亦残酷)不仁之心。始皇有秦朝万岁之心,亦有千年经营之心,其郡县制修长城文字一统度量一统,千年农业帝国,由此定型。可惜改革者巨,旧贵族者众,民众亦不堪代价,遂二世而亡。高祖刘邦,复古分封制;事实证明始皇目之深遽,汉武又复平王国乱大一统,郡县制渐成千年之制。“革命胜利之后”和“挪拉出走之后”一样,是个要命的问题。鲁迅说,挪拉“走了以后,有时却也免不掉堕落或回来。否则,就得问:她除了觉醒的心以外,还带了什么去?”鲁迅的话平实到极点亦沉痛到极点,“倘只有一条像诸君一样的紫红的绒绳的围巾,那可是无论宽到二尺或三尺,也完全不中用。她还须更富有,提包里有准备,直白地说,就是要有钱。 梦是好的;否则,钱是要紧的。”张爱玲亦不无反讽,现实绕不过去,人们索性自由pose也不摆了,“挪拉出走?——走到楼上去!”穷困潦倒泡图书馆的马克思,一心致力于如何解决资本主义周期性的经济危机,他觉得思想成熟强大的无产阶级建立的共产主义社会才可以终结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循环;但他想不到社会主义多和未充分资本主义贫弱之国结下不解之缘,亦想不到条件不足却又革命胜利了又该怎么办?

      国人多痛恨汉高祖、明太祖之滥杀功臣,但拿功臣下手,亦事出有因。国姓封其后,世袭恩待;再加上功臣之后,一众繁衍,世袭恩待;特权阶级者愈众,越快到达百姓的承重线,亦即王朝的灭亡线。人皆有爱其子女之私心,不能拿自家下手,只能削功臣势力以稍延国祚。革命胜利之后,“打江山易,守江山难”,老革命遇上新问题:有趣之一是不少老革命都想找个识字多的新妇女(老婆革命没话说,可胜利了过日子就没新妇女通情达理体贴周到了,有电影名作《霓虹灯下的哨兵》佐证,虽班长之初级官僚,面对上海时尚mm亦旌动神摇);挑战者一变而成坐庄者,打江山时自然上下团结一心,笑纳江山时难免多出“我”这一个心!红色贵族,老子鲜血染国旗,子孙不该分好处吗?老子英雄儿好汉,你我都知“未必未必”;可职位升迁,却不免“当然当然”。福柯将毛之“文革”与格瓦拉到“丛林里去”统一于“继续革命”的大命题,两人均似堂吉诃德战风车的悲壮,一人之“继续革命”,与众人“到此为止”的大势相抗,注定是要失败的事业。毛较真于黄炎培所问,勇于下刀,冀望陈血新血相激互动,不复蹈千年循环;不论成败,其心当为后人知晓思考,其败因,亦应成为后人直面现实有所汲取的资源。

      毛之失败,小败于他同样不能脱俗,江青“红都女皇”传记透露,她坐拥美国流行电影,甚爱《出水芙蓉》,媲美今日金家主宰嗜爱日本寿司,高位者素能安享全球之好处欤。毛之失败,深层原因日本NHK电视台《文化大革命——四十年后的证言》启人一二:摄影家李鼎盛,保存了当年文革珍贵的照片,后半生亦因此发达。他曾是造反派,夺权时亦颇自得,后来又被人赶下去,不得志遂有反思。以受迫害之惨,名扬天下的张志新烈士,亦曾是造反派,后又失势。毛公以“贫下中农”之血统抗衡“红色贵族”之血统,(我的母亲,求学便煎熬受困于此,颇费一番波折),图以校正;但沉默多数,如不接受新知,到底生不出制衡之力,亦开不出“又红又专”花朵的。若翻阅关涉文革文本,可知一时风云者,关锋聂元梓也罢遇罗克张志新林昭也罢,均受过相当教育,胆识胜于常人;文革看似提供了一场重新角逐的机会,但大抵仍是“精英”们在玩转角力,其门槛赫然,坐飞机扶摇而上的亦会轻易跌转而下!王洪文、陈永贵莫不如此。这是毛公终想倚靠之人,但倚靠不上,他们不具玩牌的资格;于是毛公只能陷于与精英为敌(“知识越多越反动”)的绝望,借青年学生打倒老干部,学生坐稳栈位亦复和老干部一样(即使因贫下出身而得就学,学成其思维模式亦是精英式的),于是毛氏再打倒学生……终迷失于寻找,天下孰有共事业者?他想要沉默多数出声抗衡并补救官僚体制之失;但沉默者能出声者亦不再属沉默多数!冀望捍卫沉默多数的利益,这条路却是走不通的。而知识青年下乡改造,悟其真意者大有力于体制回馈(胡温之重三农,有助于大小传统之真正沟通);见识民间种种一心划清樊篱坚决抱团利益集团者大有人在,今之可惧可叹之某些“精英”者即如是。(关于《文化大革命——四十年后的证言》札记,可见四十年后的证言),而关于大小传统沟通,可见伶人往事及其他)
      这就是我们复杂的文革史,关节错综复杂,预先筹划之理念,事实面前,漏篮不堪打水。及林彪之死,国人渐走出领袖个人崇拜,独立面向未来。邓公77年重开高考,精英们遂登台入室。农民问题冀望精英主动或被动接洽底层,已证不是根本之计;毛公残酷剪刀差建立起的工业体系,伺其壮大,如能真正反哺农业,方为上善。一生勇于坚持自我亦坚持和毛抬杠的梁漱溟先生,晚年赞其功业;工业化道路和组织形式,现代化才是走出历史循环的救赎。
      (有如脑筋急转弯:q:底层农民的问题如何解决?a:等只有20-30%的人是农民,就不再是问题了。)
      历史真义至简至明,道路且阻且长,唐德刚所言不错,唯有竭力做来,小心欲速不达。躁急不得,亦推诿不得。

      洋洋于此,似乎早已偏题;但我思虑再三,唯有如此。不如此,何以渡“民主”之沟渠?萨苏之言,统战派用心良苦,体贴入微;这方面萨苏远胜于我,我所能言者,不过坦腹坦荡,包括几代人的伤疤;秉持一点信念,不回避问题说真话有助于我们真正地理解沟通。原打算(上)(下)两章结束书谈,现在看来,非(上)(中)(下)三篇不可。此篇献给有心触摸大陆历史的人。孙中山之三民主义,所欲有为者,是包括大陆在内的。一向敬畏日人孜孜于中国研究,同时诧异台湾人不屑知晓分岔后大陆历史,徒欲念咒“文革”一语使大陆人无语而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闭目倨傲,将来万一若打仗,岂不怕有所耽误?如果台湾人除了指责文革,以之为大陆原罪,更能问及“为何如此”,足令人不胜欣喜。我非为文革复古开脱者,不过如鲁迅所言,“在中国,搬张桌子,都是要流血的。”若不能反思有所得,恐怕桌子向左歪一点,流一次血;向右搬,又过了点,再流一次血;至第三次,若还不能取准,两次鲜血白流,岂不为最蠢之悲剧?一味占着后生的优势只顾苛刻前人,却不能直面自己时代真正的问题,这是极没有出息的;毛公之理念(“革命尚未成功”)与邓公之务实(“摸着石头过河”),只有结合起来,才能解决横亘在我们面前的种种问题。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投之以肺腑,报之以肺腑——回北宸mm书(中下) [ 陈郢客 MM]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近年大陆研究“文革”之盛,与研究“民国政府十年黄金时代”之盛,彰显新一代人挖掘历史重建根源的努力。自然,问题绕不过去,历史便不能真正过去。蒋公中正,其抗战统帅之功勋,亦深入人心;孙先生之所望,国强民富也;就其志向而言,蒋公承其所志,毛公亦承其所志。毛公亦曾主动追溯孙先生一脉,
        “纪念伟大的革命先行者孙中山先生!
        纪念他在中国民主革命准备时期,以鲜明的中国革命民主派立场,同中国改良派作了尖锐的斗争。他在这一场斗争中是中国革命民主派的旗帜。
        纪念他在辛亥革命时期,领导人民推翻帝制、建立共和国的丰功伟绩。
        纪念他在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把旧三民主义发展为新三民主义的丰功伟绩。
        他在政治思想方面留给我们许多有益的东西。
        现代中国人。除了一小撮反动分子以外,都是孙先生革命事业的继承者。
        我们完成了孙先生没有完成的民主革命,并且把这个革命发展为社会主义革命。我们正在完成这个革命。
        事物总是发展的。一九一一年的革命,即辛亥革命.到今年.不过四十五年。中国的面目完全变了。再过四十五年,就是二千零一年,也就是进到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中国的面目更要大变。中国将变为一个强大的社会主义工业国。中国应当这样。因为中国是一个具有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和六万万人口的国家.中国应当对于人类有较大的贡献。而这种贡献,在过去一个长时期内.则是太少了。这使我们感到惭愧。
        但是要谦虚。不但现在应当这样,四十五年之后也应当这样,永远应当这样。中国人在国际交往方面,应当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消灭大国主义。
        孙先生是一个谦虚的人。我听过他多次讲演,感到他有一种宏伟的气魄。从他注意研究中国历史情况和当前社会情况方面。又从他注意研究包括苏联在内的外国情况方面;知道他是很虚心的。
        他全心全意地为了改造中国而耗费了毕生的精力.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像很多站在正面指导时代潮流的伟大历史人物大都有他们的缺点一样。孙先生也有他的缺点方面。这是要从历史条件加以说明,使人理解,不可以苛求于前人的。”

        毛公未改孙公之志,孔子看视传承最重“其志之所承”;“中华民国”仅活在台湾的理念,便值斟酌。杨露禅学太极,到底证出了陈门之门第闭塞;人类一切经验知识通向共享,路德人人《圣经》代教会之垄断,深可明证。网络时代,人人精于寻知,如琢如磨;任谁也不能自己带上高帽率尔“躲在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今大陆百姓之心史,蒋公成为孙先生与毛公其间之全国领袖,国军一寸山河一寸血的抗战功劳,不泯不灭,永垂不朽。台湾忙于“去中国化”,大陆却悄然接上传统;连战之行百姓雀跃,可见主流民意之嘉诚;台湾前景不可料,但将来能祭祀两蒋之地,追念国军荣民情怀者,大陆定不负厚望。因为大陆上了课,也补了课,现在亦有胸怀实力接洽传统整合历史了。

        北宸mm亦曾谈及6·4,时年本人就读小学。班中同学有的戴上白布条“罢课”,仿效青年,小孩子谁不想休息几天不上学呢?呵,老师管束有力,小孩子也还不擅闹,可怜我们一节课都没逃成。:)
        (呵呵,别说小孩子,五四学潮领袖傅斯年,任职一校之长时,甚不鼓励学生随便学潮。过来人深知,许多人不欲考试,便雀跃学潮。法国巴黎之1968,亦有此等插曲。)
        我对于赵君在公交上落泪印象颇深,亦对播音人员杜宪等人,印象深刻。
        好友哥哥在北京读书,每日跑到她家众人一并好奇而紧张地听《美国之音》。那时《美国之音》对我们意味着太多东西。我们精神上更容易相信《美国之音》而非政府公告。
        小一时,某世交赠我一支美国产的自动铅笔,全班称羡。
        大人也罢,小孩也罢,“先进国”的魔力,哪里是公宣文告所能比拟的?

        邓公一事,民众沉默;中国人民向来是最可爱的人民,我们对于外人质询,便有些心虚;政府大体不错,亦不欲生是非。其记忆不绝,私下祭祀不绝,也是有的。说起追念,亦是两头都念,上大学时室友交换心得,当年的小朋友颇有几个被崔国政等人(士兵)的惨状吓得难以入睡的;某年在学校边看见一墙角写着“6·4精神不死”,感怀于心,亦不复赘言。大家都廿岁青春好年华,哪个不无辜可悯?

        89年暑假我正好随母入京疗养。火车站口,有士兵持枪戒严(有无子弹我就不知了);人民英雄纪念碑满是弹孔,公交车“天安门”亦暂不停站。我去石景山游乐园游玩,荒僻处亦可见废旧军车痕迹。现在想来多少能回味几分事件后的紧张气氛;但小孩子乐哉乐哉的游玩气氛,更占了记忆大头。

        要不是网络时代,6·4及其领袖,恐怕还将是一个巨大且不容消解的神话。
        虽然91年我偷看了父辈手上的内参资料,东欧、俄罗斯剧变,触目惊心;多少体谅了政府的无奈。但仍有公理是非之沉甸压心。学生的愿心可感,可惜时机不好,那时的中国真是乱不得。这就是我当时感触。那份内参强调:我国之经营,当促成世界多极化;当时觉得难于蜀道,近乎扯淡;20年后,已经没有当日那般难处了。可见,路真是人走出来的。

        千禧年后,一众朋友恶补电影藏碟,某日一朋友鬼头鬼脑地说,要传给我一份东西。切勿外传。切切。
        此即美国女导演卡玛所拍的《天·安·门》。(此片之介绍,可见文革的影像记忆)
        我胆小,不过和几个朋友一起看了,又一次次招呼朋友来看。至少看了不下5遍。
        尤记初看,最淑女的某君跳起来大骂,“柴玲这个混帐!”
        是的。我们拉起窗帘,关上房门,做好了看禁片的种种心里期待;孰料却因纪录片导演的客观公允得以接触历史的复杂。

        后来此片曾在南大ftp流传,说实话,中宣部不能与时俱进,竟然严禁此片,太过低估百姓智商。
        之前,我不过无奈地体谅了政府当时的无奈;看了这片子,方生出庆幸,万幸这帮“中国需要血,不过我更重要,需要他人之血”的学生领袖没有上台,万幸这帮出口成章如文革大字报的学生领袖没有得逞!
        反对者较他所反对的对象说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躁动语言;你如何希望,他们上台,一夜扭转中国的不尽如人意?这些人生不出新的东西,也并不代表新的力量,只是浑水摸鱼投机分子,最后也得其所哉,一夜而成美国人。
        对了,06年柴玲在美国混了个文凭,牵扯商业诈骗,现在又杀回北京中关村混了,人家也是“海归”,这样的人才,向来自己高于一切,吃不得亏的。
        想想谭嗣同“中国无有为变革流血牺牲者,请自嗣同始”,戊戌之激越风骨,高下立判。

        纪录片里的一位女性辅导员,以及写出《龙的传人》有所希望一旦发现现实丑陋致力于善后的侯德健先生,不愧中华的脊梁,值人敬重。可惜,这样的人,多半如苏东坡在王安石、司马光新旧两党间均不得讨好;中华文明为何推重“极高明而道中庸”,很多时候,倒是因为我们太过极端的缘故。
        北宸mm若有空有心,不妨一看此片。


        谁能提着头发离开地面?人人以“民主”缄否是非,不考其背景,亦不查其后盾,更不创造适己,哪里使得?大家言必称“美国”,单说一条观察:美国总统断乎不会跑路。美国是最强大之国,他无处可去。不管是尼克松水门下台,还是克林顿莱温斯基插曲,他必须直面一切。若精英尤其首脑可以溜之大吉,又如何可信他一心为民?大陆今日之可虑,在于精英多怀跑路之心;但首脑尚无处可去。陈水扁因总统高悬免罪牌,他的利益与民众利益迥异,又如何制约此人挟一己之私罔念百姓?当年鲁肃说服孙权不过一语:大臣可以求和,换家主子当班就是;主公你投降了,又能哪里去呢?今日全球化地球村,却是弱势亚非地区首脑精英糟蹋完河山有处可去,人民疾苦,公道无处可寻。急独于陈水扁大有好处;官司缠身,独立若成则为开国首脑;若独立不成,正好以此为资本,跑到美国做寓公。代价几乎为零诱惑却不啻亿万彩票,民众为之束手无策,此亦美国外之尴尬境遇。

        “民主”不会是天下掉下来的,亦不是高深莫测绕晕众人的抽象概念,大道至简:政府过大就要制衡政府权力,政府过弱亦要加强执政能力,无他,谋求民众长远利益耳。至于社会关系的调整,“和而不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亦暗合“民主”的核心理念。将近百年,胡适和鲁迅思潮竞逐;时至今日,我们或许才能建设心与批判心相辅相承,以期未来。

        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鲁迅
        第一次吃螃蟹的人是很可佩服的,不是勇士谁敢去吃它呢?螃蟹有人吃,蜘蛛一定也有人吃过,不过不好吃,所以后人不吃了。像这种人我们当极端感谢的。——鲁迅
        容忍比自由更重要——胡适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胡适
        做了过河卒子,只能拼命向前——胡适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容忍比自由更重要 - 我不知道对不对,但自由一定是有代价的。
          • 这么长,MM就看完了?
            • 断章取义了,太长了。
          • 能为自由付出的人总是很可爱的,理想不一定能实现,但追求会很动人。
    • 太长了,等有闲心再慢慢看
    • * 太长了,等有闲心再慢慢看 -newwhite(请自觉交作业); 21:08 (#4364810@0) Rep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