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走出复旦南区北大门，沿着松花江路拐个弯便到了邯郸路上。每个周五的中午，我都会在下完课回宿舍后，千遍一率地这么走着。坐上123路车，又在鲁迅公园门口下，这里也是虹口足球场的所在地，由于离四川北路商业街很近，又是去五角场的枢纽站，这个地方也显得格外的热闹。每周五，我都会去自己的娘娘家，不是为别的，就是为了晚上能打上顿牙祭，还有就是去搓上海麻将了。娘娘家在老西门，从宿舍区到那里是有些远，再加上90年代初，交通不是很方便，单程一躺就要花上我2小时，当时上海到无锡的慢车也就这么长时间。

下了车，在鲁讯公园那里等18路公交便是一件难事了，有太多的人在那里等候着。因是起点站，有人管理，所以表面上大家还是排着长队。等车慢慢开来之时，原先还是绅士淑女的人们刹那间改换了脸面，争先恐后地拥向汽车，更有甚者还没等车停稳便吊在汽车门口了。此时要想抢先登上车，对于我这个外来的老实的年轻人来说，岂是易事。无奈的我也只能想办法，尽量去成为车里的二等乘客，那就是能在汽车前或后两段靠窗的位置，占得一块能容得下自己的方寸之地，这便已经是给我带来莫大的安慰了。因为在你身外，还有更拥挤的三等人群，而四等乘客便是站在车门口的那些苦难同胞了。那里不仅挤，站不稳，而且每次换站，你还得退下车去，等上面的人下来后，你才能再上去，之后你方能再往里挤，角色互换成为三等乘客。车子往往一停就是半小时，你会纳闷怎么还不开，乘客也早已上车了，可是车就是不会开，此时的司机和售票员也会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磨洋工。有焦急的人会问怎么还没开，得到的回答就是人还没上完。原来是有人想挤上车，却又挤不上，那人的身体一半在车里，一半在外面，车门也关不住，车自然也就走不了了。这人上不来为何不下去呢？不，他才不会这么干，上海人是要有面子的，我挤不上来，你车也别想走，我就这么吊着。这一等时间就长了，这一类的事是常有发生的，可以说是那个时代的产物。直到最后由好心的路人用力才能把最后这主给推进去，事情才能结束。

这个时候，苦难的旅程才刚刚开始。尤其在夏天，大家人挤人，前心贴着后背。由于路上车多，路窄，行路之人又不讲交通规则，车往往是开得很慢。车内挤，车外堵，于是乎有人开始为了一点摩擦而起骂声了。上海女人骂人确实也出得了口，令我这外来的年轻人都为之脸红，而周围之人好象也习惯于此，不会来劝架，只是把它当成漫长旅途中的双口相声了。此时的司机会不打招呼地突然来个急刹车，然后就是一句上海话“小赤佬，寻死啊”，那里又骂上了。而车里的吵骂声随着突然的刹车，在大家前赴后继又后赴前继的摇晃中消失了，车里恢复了安静。车继续艰难地行走着，在一条现在已无法记起的十字路口，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因为前面的车早已排起了长龙。这个路口很奇怪，自己方向的绿灯时间很短，横向的却很长，所以有时候在这里趴个半小时也是常有的事。此时的乘客们在经历了拥挤，晃荡，谩骂声后，似乎已经都精疲力竭了，车厢里很是安静，大家也都在焦急中慢慢地等待着。还好，我能站在窗口，倚着栏杆，看着外面的市井生活，倒也显得别样的安逸。车摇摇晃晃着继续往前走着，等你突然闻到一股臭气熏天的味道时，哦，西藏路桥又到了。上了桥，看到的是又黑又脏的苏州河，很难想象，在上海市中心，还有这么条臭水浜。当然现如今的苏州河已经更换了容颜，不仅水清，听说还有鱼了，已有十多年没有去看看了。再往下就是南京东路和人民广场，过了人民广场站，你就有机会能做上一回一等乘客了。还没享受好这待遇，我也得下车，老西门到了。

下了车，我便会直奔兰州拉面馆。“大姑娘”正站在门口，一如既往卖力地拉着面。老熟人了，打过招呼后便找位置坐下。别以为“大姑娘”是个女子，他是一位高大强壮的西北汉子，拉得一手好面，只是人长得腼腆，我娘娘便称呼他为“大姑娘”了。坐稳后，我一定会让老板娘给我面汤里多加些香油，牛肉多少倒无所谓，我好的也就是这一口。少了香油，这面就没味了，多撒上些葱花，牛肉片往上一铺，再拌一拌，真是一碗上好的面，这同学校食堂里那一眼望上去绿色一片，没多少荤腥的菜就是强多了。4元一碗，吃完走出面馆，向右拐，就到了娘娘家的里弄了。我还得先捂着鼻子进，因为弄口那厕所实在是臭不可挡。

要保证一定得在下午一点钟前赶到娘娘家，否则，等她坐到麻将桌上，她就下不来了。同街坊邻居打上海麻将一点都不比坐车轻松，一场麻将下来，满头是汗。它有正包反包，一不小心，你就得付三家的钱。搓麻将时，娘娘定会给我泡上一杯茉莉花茶，我喜欢它，就是因为它比一般的茶都来的香。观茶中山月，品茉莉之香。牌局一准五点就结束了，此时的保姆也基本把晚饭做好，姑夫会取出珍藏的黄酒来。吃着油煎小黄鱼，喝着这琼浆玉液，谈着三海经，这就是留给我挥之不去的上海情。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