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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过去的故事 * 为有父母才是家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我有这个家, 不是因为血缘, 不是因为婚姻. 而是因为这里有两位真真切切如父母之爱我的老人.

这个家在多伦多北面的小镇. 就因为在这个家和自己的小巢之间往返了许多年, 我日渐爱上了加拿大的乡野和小镇. 终于有一天如愿以偿地也在一个小镇安下了我和丈夫的家.

第一次去那个家是父亲开车来城里接的我. 那天的天空上飘着一枚彩色的热气球. 它隋着我们行进的方向飞着. 父亲指着它说hot air balloon.我是一路闻着草香, 数着草滩上的牛马, 象那飞行的气球, 飘进了母亲的家.

母亲是美国人. 看着她那双碧蓝的眼睛, 永远微笑着的嘴角和那一头总是一丝不乱的卷发, 我常常想象母亲年轻时迷人的样子. 父亲是英国人, 有着非常好听的吐字和嗓音. 五十多年前, 他们相遇在加拿大的约克大学. 他们共同经历了几十年的教书生涯, 父亲曾是一位中学校长. 他们有两男两女四个孩子.

母亲给过我一生里最大的家庭式的圣诞节. 西边阿尔伯塔的大儿子携新婚的妻子, 南方佛罗里达的小女儿和在小镇独居的大女儿, 我们都象小鸟归巢般的回到母亲的家. 达拉斯的老二虽没有来到, 而那平安夜由牛仔之乡火车运抵的一大箩筐特殊礼物, 给全家人送来了兴奋的神秘. 那样的藤条箩筐, 我一直以为只有中国农家才有. 那个大箩筐里, 我得到的那件牛仔T-shirt, 至今仍被我珍藏. 每次使用大哥和大嫂给我的电动打蛋器, 都会让我忆起母亲教我做的第一个lemon pie . 那象征着家庭成员之一的牛皮夹子, 是母亲花了两个星期一针一凿刻出来的. 它几乎令我所有的朋友赞叹,为那烙上的古朴图案和只属于我的名字. 母亲说,她的每个孩子成年时都曾得到相似的礼物.

在我没车的日子里, 父亲常常到finch 地铁站接我去住. 母亲会早早地给我准备好房间, 预备下洗漱用品. 大姐住得近, 时常过来陪我聊天. 我们一起在t-shirt 上 painting ,一起做首饰, 那样的时光在我们的手指缝里快乐地流淌.

我常常陶醉在经过母亲的手整理出的家, 整洁漂亮温馨. 我喜欢坐在母亲的书房里,从高到天花板的书架上搬下一本本影集, 轻轻地翻着悄悄地走进母亲的过去. 我也爱埋在地下室的沙发里, 听父亲讲他年轻时在非洲教书的故事. 还记得父亲放那些古老的幻灯片时我的好奇, 现在想起还是神往. 那些动人的霎那, 记录了父亲和母亲曾经经历的人生. 我和丈夫常能忆及的是壁炉前, 丈夫添柴, 我席地捧茶, 听父亲和母亲读书, 那样的情景一直让我有置身于电影旁白里的幻觉. 最最让人捧腹的是父亲用他的大不列颠口音, 模仿他小时候的顽皮,这时连母亲都会忍俊不禁. 那样的开怀, 填补着我们的年令落差和文化沟坎.

父亲院子里的草总是郁郁葱葱, 围栏四周永远有开不完的花. 那小小喷水池和随处摆放的喂鸟盆, 是小鸟们快乐的天堂. 我常和母亲一起购物, 一起散步, 一起看鸟. 镇上那个小小社区里的人们渐渐知晓了我, 不再好奇. 回城时的我, 常常是带着母亲做的食物离开的, 最爱吃的是加了许多香料的牛肉.

父亲和母亲曾给我带来的惊喜和意外, 是那样刻骨铭心. 记得一次节前下班, 我走出大门, 那辆熟悉的车子突然地闯入我的视线. 惊讶里, 两扇门打开, 走下父亲和母亲, 朝我张开双臂. 那样的瞬间, 让我感觉在梦里.

这个家带走了我许许多多行走在异国他乡的孤寂, 让我在思念大洋彼岸亲友的日子里, 少流了许多泪. 永远记得, 我怀着女儿躺在医院病床里的日子. 父亲和母亲驱车从小镇匆匆赶来, 对着病区的护士说: We are her Canadian parents. 每每听到护士来通报 : 你的Canadian mother又致电问诊了. 我相信了这个世界里有上帝的使者. 当父亲母亲和大姐兴冲冲来世家堡第一次见到弱小如猫的女儿时, 那样的激动和惊叹竟是远远超过了我和丈夫. 为庆贺女儿的诞生, 父亲早早地预定下了饭店. 刚满三周的女儿的第一个圣诞节是在Howard Johnson Hotel里父亲母亲的祝福声中酣睡着度过的.为 了给女儿起名, 父亲和母亲早在一个月前, 翻阅了他们的书库, 写下满稿纸的名字, 供我和丈夫选择. 那样的认真和郑重其事,直让我仿佛置身在国内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中间,感受着 一个新生命的诞生给家庭带来的兴奋和忙碌.

母亲养育过四个孩子的那张古老小木床, 早已被女儿继承, 如今它又继往开来地躺上了新移友的宝宝. 女儿几乎是读着母亲相赠的书长大的. 那本母亲编辑的dedicate给她的连环画故事书, 女儿曾在学校的show and share 时自豪地介绍给了同龄的孩子们.也许她还不懂这份特殊的爱, 但是有一天她会为此而深深感动.

父亲老了, 推着割草机已经力不从心. 满院的花花草草开始成为母亲的负担. 他们终于要搬去老人公寓. 丈夫和我一早赶去帮父亲packing 和garage sale . 晚霞里, 望着卖空了的家, 母亲掸掸围裙说 : We had good life, can’t complain. 新公寓有专为老人开辟的一些空地, 可以种些花果菜蔬. 整个夏天, 父亲象个喜悦的农人领着丈夫和我去他的微型菜园, 不时地让我们分享一点收获, 兜回家最多的自然是西红柿.

不在母亲家过圣诞节的这些年, 母亲仍是一如既往地给我们准备礼物, 年复一年. 不论我们是否会回去过节, 都会准时收到母亲的邀请. 母亲或提前送来礼物或一直保留着等到下次见面. 九月里, 母亲还会为我和自己, 还有比我小一岁的小女儿预定一个大大的蛋糕, 在上面写上: 九月生日快乐.

许多年来, 母亲一直坚持每周上图书馆做一天义工. 父亲则会去给盲人读书. 母亲在网络繁荣的那年, 买了一台电脑. 丈夫每次去自然成了老师. 自从母亲学会发电子邮件, 我们的信箱里便丰富得犹如一座藏书楼 , 那样多彩的转载搬运连我们女儿的邮箱也被泽及. 母亲浏览极广, 不管我们看不看, 有没有兴趣, 回不回复, 每天兴致勃勃地灌入我们的邮箱. 母亲爱寄卡片, 每个节日, 每一个人的生日, 她都不忘寄张卡片, 外出度假, 也是走一处寄一张卡. 学会上网后母亲更加执着地发送着电子卡.

生活里两位老人永远是在平静地忙碌的. 虽然相濡以沫共同走过的几十年, 已褪尽了他们曾有的丰姿, 但那祥和的微笑里依旧放射着阳光, 搀扶着的步态里依然透着坚定,无言的展示着他们心中的快乐和富足.

翻开我的记忆,时时会重回那样的场景: 沐丝可卡湖畔, 和母亲比赛寻找有着四片叶子的幸运三叶草. 可伦园里啜着咖啡度过的赏花节, 奔驰在乡村公路听着父亲和母亲唱着他们年轻时的歌, 母亲友人家party上和母亲数着从头顶飞越的迁徙鸟, 还有和丈夫一起在父亲的菜园旁看落日下奔跑的火狐狸. 晃忽里, 这样的美好只让人觉得不真实, 而每一次在父亲和母亲的拥抱里,我确实知道这是一份真实的拥有.

我惊异这十多年里, 自己没有因为境遇流过泪, 没有因为艰辛而哭泣. 母亲的家曾是那疗伤的后方, 无须任何诉说, 就是那样短暂的歇息, 一次次无声无息地鼓励了我坚强. 只希望很久很久后的有一天, 夕阳里, 我能有母亲那样的胸襟, 豁达和开朗, 也能由衷地说 : We had good life, can’t complain.

谨以此文献给母亲八十寿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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