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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中三味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在朋友圈中我贪杯乐饮也算是小有名气。 常人却少知我嗜酒以外更喜品茗。漂泊北美久了, 醇茶之余又渐渐恋上咖啡。 这饮中三味各有各的香苦品性, 把玩啜啖, 有心人方能体会到白云苍狗间不同的知交和人生。

酒逢知己千杯少。 我每挂嘴边的一句是: 天下豪杰谁敌手,何刘。 我和刘弟是弱冠之交, 初识何兄是在他劫难归来之初。 他们读的书比我少, 江湖阅历却比我深湛许多。 当年我们常聚在一起煮酒论道, 看青瓷杯中温润的花雕在如玉哥窑的细密裂纹间翻转升腾,呼吸浓郁佳酿的甘洌氤氲。酣浓时我们会挽起袖子赌钱, 决定谁去绍酿车浆。 98年我们三人驱车南下替忠哥捧场,一路且行且止且驻且饮, 是我生平里开怀的片断。 他们纠正了我对江湖中人的看法, 我也改变了他们对读书人的偏见。 彼此一直是彼此酩酊的理由, 大醉之后只要提及是其中一人的场子, 妇人们便 见怪不得。 去年我回国, 他们两家抬了一大坛泥封陈绍来我家重叙。 开坛十里香的席间我慨叹独缺梦红楼的G肉, 何嫂笑着离席, 片刻间扛了条G腿回来。 原来他们熟记我的脾性, 上午就去诸暨城置备下了。 谈笑不必皆鸿儒, 往来可以有白丁, 刘弟的公司日益红火, 何兄也洗手回正,于是我们击掌而饮。酒品既人品, 相交唯用心。 道中恩怨两肋插刀的往事不足为道, 但惺惺相惜的这份豪气我依旧牢记。

热汤如沸, 茶不胜酒。 幽韵如云, 酒不胜茶。曲苑风荷一带有好几处茶家。 紫艺阁就隐没在一排梧桐树后。 室内的装帧自然简洁, 人处其间如置身葡萄架下。 稀疏培植的修竹和梅花散布席间, 精心摆放的紫陶朱罐错落有致。 杨君和我常在午后去紫艺阁寻一个角落坐下, 要杯上好的龙井或碧螺春, 看桌案上的一柱燃香袅娜而上, 听流水淙淙, 琴音琤琤。杨君是清雅之人, 浅谈宏论一如白瓷盏中碧绿的芽尖。 我们谈一些生意上的事, 更多是谈平平和和的生活。 青茶的淡香微涩在唇齿间缭绕, 让时光不经意间流逝。 来了加拿大后我常在简居里独自品茗, 注视着白瓷杯中渐渐绽开的簇簇嫩芽, 一株三四枚叶片由黄转翠, 享受那份重生般的无伦宁静。 初夏的一个午后我随调余兄魏兄两家去某公园闲坐, 带着气炉烧壶煮水沏茶谈天说地, 是来加拿大后的一大快事。 茶要淡品, 友要高交, 茶品亦人品, 颇值得玩味。

幽人清课, 讵但啜茗焚香? 雅士高盟, 不在题诗挥翰。 机缘巧合, 我来加之后认识了留洋多年的小O。 小O常带我去街角边的一家咖啡馆。 那是家不起眼不张扬的小店, 客人大抵是常客, 二位日本女伺应能记住每位客人的口味。 小O喜欢清咖调少许鲜奶, 我中意添加蜂蜜。 周末我们会在店里坐一上午, 细细品味粗瓷杯里的香郁, 说些涧中游鱼沙上闲鸥的今古世事。我们棋逢对手, 心意相通时便各看各的书, 或者一起看街上缓缓驶过的街车和来往的行人, 在云舒云卷间领悟另一种人生。后来小O去了别处, 我便再没去过那家店铺,只是依旧在看闲书时喝着加了蜂蜜的咖啡。

豪杰之交甘若醇, 君子之交淡如茶, 伯仲瑜亮之交药艾似清咖。 这饮中三味就象命定相逢和偶遇的朋友脾性, 或桀戾或谦冲, 或恣意或儒雅,或恬淡或执着, 沿着相同类同不同的船路平行着擦岔着垂直着, 有追随有交会有碰撞, 化生着无法拒弃的豪情亲情和温情。

酒似侠, 茶类隐, 咖啡如悟道。 我能与之三味同饮者, 冥冥天定, 必是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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