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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痕 (十六)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后来,吴冬考了托福,然后休整了两天就开始了寄阿姨的准备。他开始把更多的时间花在英语学习上,课间也经常要流窜到各教研室游说知名老师给他写推荐信。偶尔几次我需要看机器看到很晚,吴冬也没有时间帮我打饭,倒是大炮贡献出了他的方便面,并叮嘱我下次如果有类似情况,就把电话打到他们教研室去,免得我饿晕在几台仪器或者一大堆动物笼子中间。由于我的课题进入了最后冲刺阶段,我基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晚上去自习室。教研室给了我钥匙,需要的话我可以留在那里整理我的实验数据或者编辑我的文献。我和吴冬开始一两天见不到一次面,反而经常会和大炮在一起,比如让他帮我搬搬钢瓶,或者晚上他护送我回宿舍。

夏天终于到来的时候,每个人的实验数据基本都收集的差不多了,研究生的招收也在逐渐展开,而第一批寄出申请材料的人也开始慢慢接到申请结果。这是一个收获的季节,但也是一个动荡的季节。第一个是赵雁。她先是收到了通知,说魏老师的研究生人选已经定了下来,不是她。当天晚上她在宿舍里咆哮了半宿,说魏老师教研室的人偏心眼,因为她脾气直不会讨好人就欺负她排挤她。好在没几天她就接到了北卡的录取通知,而且给了她全奖,让她一下子又扬眉吐气了起来:她是全班第一个接到此类通知的人。但是,这也就决定了她将会离开祖国至少4,5年,她的他,会等她么?估计老天听错了她的祈祷,当赵雁把这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打电话通知连长的时候,对方却告诉她他准备去成都了,因为他原来所在部队的头头的女儿许诺他可以给他一个很好的位子,条件当然是他不能留在北京,而要回到成都去。而且,还有一个和赵雁更切身相关的条件:部队头头的女儿让连长回去以后就和她结婚。

赵雁为此大哭了N场,拉锯电话也打了好几个。据说连长最后说出了最让赵雁伤心的大实话:“我年纪也不小了,如果你真的出去了,我等你5年我就老了。而且,如果我不回原来的部队去,在北京也很难找到好位子,那么多年部队里的辛苦和军校这几年就全白费了。。。” 赵雁的眼泪把我的肩膀和小蓉的肩膀全打湿了,最后她大哭说:“他最后说,咱们不是一路人,最后还是走不到一起的,你把我忘了吧。。我就是不明白,什么位子就那么重要,比我还重要,比爱还重要?他根本不爱她嘛。。” 我们都没办法回答她,因为我们都不知道答案,只是在现实的生活面前,我们发现我们如此的微不足道,我们的感情也如此的微不足道。

在赵雁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的情况下,小蓉那儿也出问题了。翟强的申请收到了两封拒信,其他的都杳无音信。由于他没有在本校报研究生,也没有怎么联系用人单位,现在面临着毕了业就必须回到老家的命运,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回到那个“小落后省的落后省城去(小蓉语)” 。这显然不是小蓉设想的未来,虽然她远没有赵雁那样野心勃勃,但是既然她也走的是三头一起抓的路子,她显然也在计划着一个比去那个落后县城美好的多的蓝图。还好小蓉没有在宿舍里哭鼻子,估计她把她的全部不满全倒给了翟强。但是,再多的不满显然也不能带来奇迹,她象个恨铁不成钢的妈,每天在忙自己的前途之外还要对翟强实施不懈的鞭策。她说她也看不到未来,但是又没有理由现在就绝望,因此就这么再继续下去,让时间告诉她答案。

在全宿舍一波又一波的情绪波折过后,我才赫然发现,我和吴冬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于是,当天下午我跑去他的宿舍找他。他又没在,居然还是那个小男生在,这次他倒是看见我很高兴,热情的招呼我坐下等一会儿,说是吴冬应该一会儿就回来。我们俩闲聊了一阵,宿舍门开处,果然是吴冬回来了,肩膀上的书包里鼓鼓囊囊的都是书。

“你来啦。” 还好,吴冬看见我还挺高兴,“你的课题是不是快做完了?那只豚鼠现在还在么?”看他一边放书包一边问这问那,我的心一下子特别的踏实,前一晚的不安似乎全都没有了。晚上我们一起吃了晚饭,吴冬还是很健谈,只不过谈话内容现在已经全都是国外的那些学校啦,老师们的推荐信怎么难写啦,GRE词汇有多么非人啦,基本都是些我原来不熟悉的东西,因此我大多只有听的份儿。最后,吴冬说:“等你的毕业设计弄完了,也开始准备英语吧。我知道你英语不错,我觉得你干脆先准备考GRE算了。开头儿难,不过等熬过这个,托福就太轻松了。”

“我?考GRE干吗?”

“你成绩那么好,申请全奖问题应该不大,方向和学校的事情可能等咱们都开始申请的时候再讨论,能到一个学校更好,不行就争取离的近些。。” 吴冬滔滔不绝的说下去,我干脆沉默了。回到宿舍以后,我只有把我的困惑说给韩北丽听:“你说,是不是我这人特别没追求啊?我怎么。。。就一点儿也不想出国呢?” 韩北丽搂了我的肩膀安慰我,说人各有志,只要两个人之间沟通好了,都不是问题。可是,沟通的确是个大问题,现在的吴冬已经把大半心思转移到了出国留学上,也许原来那些小房小钱下江南的生活,现在对于他来说一定有些太平淡了。

后来的那一段时间,我经常叫吴冬到我们教研室来自习,因为这里有空调,显然比自习教室舒服的多。我们面对面坐着,我经常会从我面前的实验数据和文献中抬起头来看他,看他专注的脸。热情看来是最好的老师,原来每学习一阵就会要求要休息10分钟的他,现在可以一直埋头于那些题目中,心无旁骛。他这种认真的表情让他本来柔和的脸部线条多了许多成熟和男子汉似的气魄。我暗自想,也许我没权力要求他不去追求他的理想,毕竟那是他的权力,他的生活。但是,我是不是应该象贾晨那样贤慧的嫁鸡随鸡呢?我觉得我的理想就在这个城市里,就在身边的日常生活里,这个城市的一些东西已经在我的血液里,我不可能割舍的下,比如我的父母,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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